本来一家出钱一家出人,这事情也没什么可争辩的,可是小儿子考出去之后,赵海洋的爷爷奶奶就寂寞起来了,一寂寞就想起自己的大儿子。
可大姨父这么多年早处成虞家的人了,怎么可能搬回去,恰好表妹海英那时候出生,老两口千求万求,说他们来带孩子吧,肯定会尽心尽力带好的。
虞家的地多,一到农忙就得齐上阵,连林虞的父母也得过来帮忙,自然没空看孩子了,所以到了农忙时候就把海英送到他们爷爷家帮着照看。
这庄子本来就不大,两家隔得非常近,不过两三分钟就走到门口。
院子里大狗看见生人,冲着林虞狂叫,赵海洋随手捡了块石头扔过去吓唬它:“别乱叫,一会儿欺负你儿子去了啊!”
哪有这样吓唬人的,林虞没忍住笑出声来。
屋内老人听见狗叫,往外看了一眼,问:“海洋把谁带来了?”
“我妹!”赵海洋很有英雄气概地挡在林虞和狗之间,“护送”着她走进堂屋。
狗仍旧在吠叫,但很快就停了声息,林虞和赵奶奶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是谁家的孩子。
海英正在赵奶奶身后睡中觉,听见林虞的声音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挥舞着两只小胖爪子求抱:“姐姐!”
林虞自己也不过刚高过炕沿,哪里受得住海英这么热情的一扑,幸好赵海洋顶着一个推着一个,没让姐妹俩狼狈倒地。
赵奶奶按着海英坐下,冲林虞笑笑:“我老听街坊说起你来,说照国家孙女越长越好看、越长越乖了,我寻思那不就是海洋他妹嘛,可惜这两三年就是见不着你,是长开了哈。”
林虞含笑应着,心想不过才六七岁,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分别,上辈子活到十四岁,她也没完全长开呢,更不用说这辈子。
不过客套话就是这样,她一个陌生人,能和人家有什么话说呢。
海英正是困倦的时候,和林虞闹了一会儿又睡着了,赵奶奶留两人在这儿吃饭,林虞连连推辞,赵海洋动作更快,拉着林虞就跑了。
出院子的时候大狗又在叫,但是很快就听不到它的声音,被赵海洋这飞毛腿拉着,林虞差点儿累死,几百米的路跑得她气喘吁吁。
“你这体质不行啊!”赵海洋叉着腰说,“才跑这么两步就喘了!”
我体质好得很!
林虞狠狠瞪他,要不是这家伙跑得太快,她不至于这么狼狈的!
而且这家伙跑起来跟刨地似的,扬起一片黄沙啊,她穿的又是凉鞋,被他那脚后跟踢进好几颗沙子,硌得脚疼死了!
“你还是去体校吧。”林虞真诚地建议,否则这一身精力无处发散,早晚得上房揭瓦拆家去。
兄妹俩这一来一回,午饭已经做好了。
大姨虞妙香正在院里剥蒜,见俩人回来就问:“上哪儿去了?”
赵海洋说是去爷爷家看海英,见小狗蛄蛹着走到脚边,轻轻抬起脚尖点着它的小尾巴。
林虞知道她要做拍黄瓜,就到橱柜里把蒜臼搬出来,大姨看看乖巧帮忙的林虞,又看看正逗狗的狗儿子,叹了口气。
当初就是看林虞乖巧,她才萌生出再要个女儿的想法,没想到女儿是有了,和林虞是两模两样啊,才两岁半就整天哦啊乱叫、东奔西跑,看着和她哥一个性子,一看就是安静不下来的性子。
她这辈子是要和乖女儿无缘了,幸好还有个乖外甥女,也不算一点儿光都沾不上了。
林虞捣着蒜就看见姑姥姥出来了,花白稀疏的头顶有隐隐的血迹。姑姥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了,这一屋子人好像都没见到他一样。
林虞微微皱眉:“姑姥姥,姑姥爷回家去了吗?”
这话一说,剥蒜的大姨、掀锅的妈妈、端菜的姥姥都停下动作往姑姥姥这边看。
“陈志那老混蛋又来了?”姥姥最先反应过来,放下菜碟问姑姥姥,“他来干嘛呀?你咋不告诉我和你哥呢?”
姑姥姥勉强笑了笑:“叫我回家去,我说我不回,和我闹了一通就走了,我怕我哥生气,刚才就没说。”
“你不说你哥也知道是啥情况!”姥姥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下,“你昨晚半宿跑回来,你哥就知道那老混蛋又揍你了!”
在姥姥的絮絮叨叨里,林虞更加详细地知道了姑姥姥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姑姥爷之前下过矿,现在不干了,整天在家里游手好闲,和一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打牌赌钱。
他们那一村的人都知道姑姥爷的坏名声,躲他们一家和躲瘟神似的,小舅舅就是受不了环境,一气之下跑到南方做生意去了。
说是做生意,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也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但只要不是在外面赌钱就行。
“萧萧是出去了,你咋办啊?”吃饭的时候,姥爷这样劝她,“要不就离了吧,以后萧萧回来住咱家,不理他那个爹了,就是娶媳妇,有我们帮衬着也肯定张罗不坏。”
姑姥姥却是摇摇头:“算了吧,我都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年轻闹离婚,别人听见了不得笑话死。”
“是笑话重要是你活着重要?”姥姥受不了她这样混一天是一天的颓丧态度,搁下筷子稍微高了点儿调门,“你准备萧萧下回回来给你奔丧是吧!”
“哪儿就奔丧了。”姑姥姥笑了一笑,“他也就吓唬吓唬人,哪里能真动手。”
姥姥气得仰倒,看那架势是想说这还没动手呢,你脸上青哪儿来的,到底顾及着有晚辈在场,不想真给小姑子没脸。
林虞咽下嘴里的馒头,小声说:“姑姥爷真吓人,和庙里那雕像似的。”
她这话一出,不管是垂头丧气的姑姥姥还是正在气头上的姥姥姥爷都笑了。
“咱那庙里的是关公,你姑姥爷那就是个烂人,哪儿敢比人家关公!小人儿家就是瞎说话。”
“可是姑姥爷脸也红啊,鼻子尤其红。”林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