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觅白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安抚她,“你还活着,你没死。”
“那后来怎么了?后来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换了名字?”
蔓蔓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许觅白一时语塞。
“你想问的,也恰恰是我想知道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千山,早在千年前就死了。你口中的曾经,已是千年之前。”
许觅白声线平稳,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而正是他情绪的稳定,才让蔓蔓神奇般地镇定下来。
“千年……”蔓蔓喃喃着,“已经这么久了吗?千山……千山……”
她翻来覆去地喊着许千山的名字,许觅白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侧。
等蔓蔓冷静了些,许觅白才将千山暮和古莲子的事情托盘而出。
蔓蔓听完,呆愣在原地,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许觅白心头一窒,想拿纸巾给她,却想起来书房的纸巾用完了还没来得及采买。
他犹豫了一下,用指腹为她拭去泪水,“别哭。”
蔓蔓抬眼看他,她眼眶红红的,被泪水冲刷后格外得清亮,她久久地凝视他。
面前的这张脸,分明就是许千山,可他却一遍遍告诉她说,他是许觅白。
“帮帮我……小白,帮帮我。”
蔓蔓握住他的手,“我想找回我的记忆。”
许觅白没说话,他想来不喜麻烦,但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畴。
许蔓蔓记忆缺失,没能为他解开所有迷惑,那么……帮她也是在帮自己吧?
明明不过两三秒,许觅白脑海中就想了很多理由,生怕蔓蔓久等,许觅白很快点头,“好,我帮你。”
蔓蔓破涕而笑,浅浅的梨涡像朵花儿似的绽放在她的面颊上,她声音轻柔和缓,“谢谢你,小白。”
许觅白被她的笑容感染,还没说什么就被刘姨的敲门声打断,“许先生,饭做好了,快出来吃饭吧。”
许觅白望向门那边,应了一声,“来了。”
话音刚落,许觅白感到原本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小手不见了。
他一回头,书房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人。
而刚刚那个又哭又笑的姑娘,已经不见了。
许觅白一摸蔓蔓刚刚坐过的椅子,还留有余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半晌才打开门走出去。
刘姨还在收拾厨房,看到许觅白一个人走出来,有些奇怪,“许先生,那位小姐呢?”
许觅白笑了笑,带着刘姨司空见惯的礼貌和疏离,“她睡了,刘姨先回去吧,不用收拾了。”
刘姨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就带上自己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许觅白打电话给江维,“今天早上那姑娘,你们怎么发现的?”
江维正在研究所的食堂吃午饭,嚼着鸡腿,说话含含糊糊的,“咋了?那会儿我在采访,允姣就突然看见那妹子站在门口,说要找小白……真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门卫都没看见她,就跟突然出现似的。”
许觅白一向聪明,听到这儿就都明白了。
早上他离开家的时候,蔓蔓明明在家里睡着,可转眼又出现在了研究所。
她不懂交通方式也不认路,她出现在研究所,是因为她的本体在研究所。
她沉睡千年,才刚刚开放再次化为人形,因为一些不确定的原因无法太长时间维持人形,只能被迫回到自己的本体内。
而等她再次化为人形,只能是在研究所里。
许觅白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让她一个人在次卧待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化为人形,却让她一个人干等了那么久。
她什么也不会,没有手机,也不会看电视,在等待刘姨来家里教她穿衣服的一个小时,她会想什么呢?
是在想……许千山吗?
许觅白感到烦躁,心情突然郁闷至极,气急了也就逼了一句“艹”出来。
要不是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他才不会变得这么不像自己。
他不知道蔓蔓多久才会再次化为人形,但他唯一能够把握的,就是让蔓蔓在化为人形的时候,能够第一个看见他。
她把自己看作许千山,自己对她的身世和梦境好奇,多帮帮她、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对吧?
对,没错,就是这样。
许觅白想清楚了,饭也没吃,拿着车钥匙又去了研究所。
这个时间,研究所的人正在午休,培育白莲的实验室空无一人,许觅白进了实验室,反手锁了门,避免有人突然进来撞破蔓蔓的出现。
许觅白站在水池边,久久地看着面前盛放的白莲,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白莲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就跟自己清晨看到的那样。
清晨那会儿,他因外力昏睡过去,而此时他却清醒无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看到光晕中有隐隐约约的画面:曲折的回廊两侧是平静的水面上,水面上是无数大小不一的浮叶,浮叶中有白莲盛放,白莲散发出白色的光晕,化为一女子。
那女子正是蔓蔓,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
许千山似乎正靠在书桌上小憩,蔓蔓狡黠一笑,空手变出一片花瓣,恶作剧似的在许千山鼻尖上来回蹭。
许千山闭着的眼一动,眼看着要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