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左双云没有犹豫，继续道，“我想得很清楚，与其高嫁之后被人刁难，倒不如低嫁。我的身份尴尬得很，若是如姑母那边，嫁到非皇商的人家去，靠着左家名号，肯定不会过得差。”
“那今日……”
左双云目光露出恨意来：“继母的娘家姓柳，原是京郊普通商户，嫁到左家之后倒是让柳家一跃而起，变成京城排得上号的人家。柳家有位长子柳瀚生，今日与左双琪……的，便是他。”
“可是……你的意思是，你继母原本，想要设计陷害你与那柳瀚生？”许芯言有些糊涂，“听你的意思，柳家如今并不算太差，那柳瀚生莫不是，有什么问题不成？”
的确，按照左双云的想法是低嫁，嫁到一般的商户里去，依着她左家女的身份，肯定能受人尊重的。而柳家既然是排得上号的人家，不是正正合适吗？
或者说，左双云并不肯受人摆布，先污了名声。
左双云依旧摇摇头：“若那柳瀚生是好的，我倒是可以想法子让祖母点头，平顺的嫁过去。只可惜，那柳家也根本看不起我，一双眼抬得高高的，在几家皇商里头挑拣，之前还把主意打到万思雨头上去。”
“好高骛远。”
“是啊，好高骛远。柳瀚生二十有四，寻常男子十八做亲，晚些的二十做亲，二十二不成成亲，便是很晚了。而他没有做亲，便是三年前的一桩丑事，几个富家子狎妓将人凌辱致死，他便是其中之一。”
许芯言听得几欲作呕：“竟是这样叫人无耻的人？”
左双云冷笑道：“当时因他只是一起去玩，却并不曾凌辱那人，倒是逃过一劫，但名声是彻底没了。当然了，富家子这点子事情，似乎并不值得拿出来说嘴，至多会得一句谁年少不轻狂呢。但是，他们玩弄的不是普通妓子，而是男人。”
“男……妓？”许芯言瞪大了眼，这人好龙阳，不喜女人？
左双云道：“对，他喜好男人，不喜女人。而且那事之后还变本加厉，在府内养了好几个男宠，弄得人尽皆知，如此，哪有好人家会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原来是这样，便是许芯言也叹为观止，更庆幸左双云逃过一劫，没有跟着遭难。
“今日柳夫人带着一双儿女上门，继母非要带着我一起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也没有反抗，只拉着左双琪一起，说是一个人不习惯……我用了些计谋，骗得左双琪饮了我那杯水，然后……”
左双云说到这里，抬头看着许芯言，低低说着：“芯言，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恶人？我明知会发生什么，却没有出声，反倒栽赃给旁人……”
“险恶的是她们。”许芯言平静的说，“我想，但凡你有撑腰之人，便绝不会如此。而且，即便不出声了，逃过今日这一劫，下一次呢？”
左双云再次失声痛哭起来，这么多年来，她强装坚强，又故作洒脱，可其实，她根本不是个坚强洒脱之人。今日听到许芯言这么说，她仿佛遇到知己一般。
而许芯言也是百感交集，人生的境遇实在是太复杂了，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而左双云今日无事，回家之后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左双云擦了擦眼泪，用了点点心，不想让许芯言跟着伤感，便说起别的事情：“对了，今日你们怎么也去听戏啊？”
许芯言没有说出三叔高中的事情，只随意说：“小观园进度很不错，我爹心中高兴，便带着我们全家一起出去，想要庆贺一番。没想到今日也是奇怪，主街次街的酒楼，竟然都没有定到房间，寻了那么久，才寻到戏园子里有。”
“今日殿试，普天同庆，自是人多。”左双云又道，“不过，之前只见过你母亲，未曾见过你父亲兄长，今日这么仓促的情况，我狼狈也未曾准备，倒是失礼了。”
“你放心，他们都不是在意虚礼的人，也知道你今日有事，又如何会介意？”
左双云这才松了口气，闲聊道：“你兄长生得与你有些相似，却也不是很相似。似乎，你生得像伯父，而你兄长生得像你母亲些。”
“是。”许芯言笑眯眯点头，“我姐姐和哥哥都像娘亲，我与弟弟则像爹爹。”
左双云抿唇微笑，状似随意问道：“你兄长……如今多大了？”
“十七了，你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平日跟小孩子似的，幼稚得很……”
许芯言说着，并没有注意左双云目光中的失望。
等到半下午，左双云便是想留，也留不得，只好与许芯言告辞，便要归家。才出院子，见到许明过来，冲着她们点点头。
“父亲说左小姐归府恐有不便，让我与妹妹相送，也好与左老爷说一说今日的事情，免得叫人误会。”
左双云一愣，尴尬的垂下头。哪里是误会？这是许家都担心她继母回去胡说，而父亲压根不会管她。她原本也担心这个，但想想今日除了柳家之外，还有姑母与表妹们在，怎么着，父亲至多也只会罚跪与禁闭，不会让继母颠倒黑白，将她胡乱许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她移开要拉着两个表妹一处的缘由。
但现在，有许明与许芯言一起送她，自是更好些。
路上左双云撩开车帘，看到骑马的许明，微微愣怔住：“你兄长……竟然会骑马。”
“原本也不会，我们去松双县时，什么都不方便，骑马比马车快，他来去赶路，便学了骑马。”
左双云抿抿唇，也没有多说。
许明是许家的大少爷，到了左家也得几分薄面，是左老爷亲自来接的。但是许明并没有多少好脸色，只说着：“妹妹与贵府小姐关系甚笃，加之今日老爷的妹妹也已经致歉过，父亲自不会追究。既然小姐安然送到，我与妹妹便先行回去了。”
专门过来替左双云撑腰，可却又做出一副不好亲近的样子，果真将左老爷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