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有些不理解,疑惑的看着她:“夏大哥说的,是马家湾的人,太过于固步自封,是该要出去走走,才会知道如今的大周,已经大变样了。”
“是啊,只有去过更好的地方,才会知道自己所在是怎样的渺小。比如如今在长岭县,我几乎做到极致了,成了长岭县最富有的人,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支撑两个县城里,所有的乡村都设立医馆。”
段岭皱眉道:“这合该是官府的事情,小言,你是商人,不必考虑得这样远。”
“我听过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许芯言展眉笑起来,“我不能兼济天下,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到更高的程度。段岭,我想去临河州。”
“为什么?现在难道过得不好?小言,我是觉得,其实有时候对自己的要求,不必那样高,不必事事做得那样好,你如今已经能很好的将医馆开下去,且开办卫生所为百姓做实事,这样,其实已经够了。”
“怎么够?大周之大,世界之大,并不只有长岭县与丰邵县这两个县城。贫穷困苦的百姓,也不是只有这地方的人。”许芯言认真的看着段岭,“段岭,你不是本地人,你比我更清楚,这世上会有多少马家湾那样的村子。你今日也看到了,他们明明想要更好的发展,但担忧害怕和被欺骗,让他们裹足不前,犹犹豫豫。”
“那是别人的选择,我们何必去干涉……”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会愿意做社会的最底层,谁会乐意一直被人瞧不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可依旧无法解决家人的温饱?一旦有人生个自己扛不住的病,就成了灭顶之灾!”
段岭被许芯言的话,说得哑口无言,许久,也只是讷讷。
许芯言深吸一口气,盯着段岭,不错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我以为你是最支持我的那个,段岭,你在阻止我前进,可是,这不像你。”
段岭紧紧抿着唇,垂眸一语不发。
“如果你有难处,可以告诉我,或者实在不想说,你也可以留在长岭县,我带着他们……”
“不必。”段岭打断她,冷声说着,“你还小,不知外面世界的可憎之处,我自是要护着你的。”
等两个县城的乡村都开设好了卫生所,许芯言抽一日的功夫,去了趟临河州。许大庆夏铁蛋,带着许芯言许明和段岭一起去的。
早上出发,在离得临河州近的县城住了一晚。
许明啧啧道:“这客栈还真是不如咱们小观园呢。”
“长岭县靠着运河,比别的县城富庶许多,小观园的生意自然是好。”段岭与他解释,“这其他的县城都跟丰邵县一般,来往的人不算多,只有官府驿站,各方面的情况,当然比不上小观园啦。”
没有人流量,生意做不起来。许芯言默默想着,如果要发展商业,当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毕竟学的是城市建设,很多东西都能运用。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等看了临河州的情况,再做决定。
晚上就在客栈里吃饭,刚好见到旁边几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也坐在一起说话。
“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是金榜题名。但这是我爹娘的期待,并不是我的。”
“韩兄这说的是什么话?高官厚禄,谁人不想?你竟不期待?”
那位姓韩的书生摇头叹气:“如今无人替我抄书习作,我日子过得太艰难。光耀兄啊光耀兄,你怎么就不在这里了呢,我这两年,过得实在是凄惨啊。”
光耀兄?许光耀?
许大庆的目光立刻就落在那群书生身上,这一年多,他们与许志生一家彻底断了关系。
大姐回来说过两次,大概是说如今许志生两口子还跟许二根一家住在一起,但天天鸡飞狗跳闹腾不休。还说刘噶妹找过她两次,也想要种草药,但被嘴皮子利索的夏翠翠给喷了回去,就再也不敢上门了。
倒是许光耀那一家去了哪里,大姐也不知道。只过年那阵子,大姐见到过一次,就再也没见到了。
但到底是亲手带大的弟弟,许大庆原就老实本分,对许光耀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听到旁人提及,哪怕不知道是不是弟弟,他也好奇的侧耳去听。
只听另一个书生笑着:“光耀兄真是太可惜了,先生都说他一定能高中,怎奈上场之前生了寒气,病成那样,唉……”
“是啊,不过许光耀这人也不太够意思,当年知道他家穷,咱们可帮了他不少,他倒是清高孤傲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如今没有高中,不来上学,连那点子同窗情谊,也全都没了吗?”
韩书生还算维护:“别这么说,我听说他家里出了事,一点银钱都拿不出来。太穷了日子不好过,若再缠着咱们不放,倒成了什么?”
另有一个书生,神秘兮兮的说:“我今年年初,见过他一回。”
“当真,你在哪里见到的?”韩书生连忙问。
而许大庆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整个人都恨不能窜到隔壁在桌去听别人说话。
那人摇头晃脑,卖了许久关子才说:“临河州旁边的玉屏山,我随我娘上香的时候,见着他与他妇人在那儿摆摊卖饼呢。我支使小厮去买了几个饼,呸,难吃得要死,也难怪生意不好。”
这是效仿他们,打算做生意挣钱?许芯言想着许光耀那道貌岸然的模样,不自觉撇撇嘴,也难为他竟然肯放下身段去做生意。
“真的?竟然卖饼?哈哈哈,他那个酸腐的性子,竟然去卖饼!”
“可不是,瞧着瘦了一大筐,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倒是可怜。”
“罢了,往后咱们去玉屏山,便都去照顾照顾他的生意,那饼哪怕不好吃,也废不了几个钱!”
几个书生很快吃完先离去了,但是许大庆一顿饭吃得魂不守舍,吃完回房时还走错了方向。
大家心知肚明,却也没人刻意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