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它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颗心脏。
“不管如何,至少心脏不能就这样躺在灰烬里腐坏,任人的脚步从上面践踏过去吧?”这个捡起心脏的人这么对自己说,“不管是因为这场灾祸而丧生,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连心脏都丢了,一定是个可怜人。”
他将心脏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心想着下次进城的时候,去拜托一个朋友帮忙,把它处理一下,至少做一个空心的木偶,可以把心脏填进去,权当是给那个可怜人全尸下葬。
但是很奇怪的,某一天晚上,他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些声音。
刀匠翻身坐起来,确定自己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他点了蜡烛,端着烛台,循着声音在房间里面找,最后就找到了放在桌面上的那个小盒子。
是盒子中枯萎的心脏,流出晶莹的泪水。
刀匠问:“你为何在深夜哭泣。”
那颗心回答说:“因为我对我的朋友最美好的祝愿被扭曲了,倘若不是因为我的疏忽以及识人不清,他甚至都不会受伤。”
刀匠不知道这颗心说的是什么,但能够从它的语气中感觉到悲伤。
于是,他没有将这颗心下葬,而是传给了后代,并告诉他们这颗心曾经在满月的夜里哭泣的故事。
这是一个梦。
但也不算是一个完全的梦。
“我曾经不相信这个故事,但在这把刀被我握住的时候,我相信了。”
祟神的力量,将这颗心中最后的执念也一起放大了。
它就像是一颗已经干瘪的种子,但在有了一点泥土和水之后,还是爆发出了纤细脆弱的嫩芽。
这颗心在他的意识被裹挟在愤怒中的时候,在他耳边低声念道:“我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所以我想拜托你,看一看当初发生在踏鞴砂的真相。”
那个将这把刀递给他的人,那个对他说“就用这把刀,去完成你的复仇吧”的人。
愚人众第二席执行官博士。
刀匠不是什么圣人。
他自诩连善人都算不上。
他很计较祖辈失去的荣光,憎恶一切仇雠。
但他能够分清楚孰轻孰重。
“相比起把刀送进你的胸膛,我更想要先解决掉那个罪魁祸首。”
刀匠的眼前浮现起博士的模样,咬牙切齿道。
“但是还有这颗心……祟神的力量对我的身体也是一个极大的复核,如果没有这颗心的话,我或许已经如同燃尽的蜡烛一样熄灭了。它用自己的力量维护了我的生命延续,所以,它还有一点最后的愿望,我不能不帮它实现。”
刀匠将那颗枯萎的心放到了散兵的掌心里去。
“它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你——”
他的声音一顿。
因为散兵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心,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曾经他是这样拿着一个装了这颗心脏的装置,以一模一样的姿势走到炉心去。
它保护了他。
但是谎言让他将这颗心脏扔在了地上。
再次从旁人手中接过它的时候,它比上一次已经轻了很多很多。
就像是一个纸糊的空壳。
如果不是祟神最后放大了它的执念,或许它还会和第一次被放进他手中的时候,无法和他交谈。
散兵听到了很轻的声音。
轻飘飘的像是一片羽毛、一阵灰。
“丹羽。”
他叫了那颗心的名字。
“丹羽。”
博士脸色阴沉地看过来。
阿丽娅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对他盯回去。
阿贝多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眼睛可以不用睁得那么大,我的朋友,再瞪下去我担心你的眼珠子掉出来。”
阿丽娅:“……”
瞪不住了。
但这全都要怪阿贝多。
阿贝多态度很好地表示怪他就怪他:“但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和这位……愚人众执行官,交手?”
阿丽娅抿了抿嘴唇,觉得交手大概是要交手的,但在动武之前,她还有那么几句话想说。
“你要是乐意,就当我是个怪物,是个鬼魅好了。这样你就算死,也不是因为愚蠢而被人所害,只不过是输给了无法超越之物——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应该是你对丹羽说的话,博士。”
“我的神明让我看到了世界树中的这段记录。”
阿丽娅这会儿甚至都不管纳西妲在自己意识里挂着了,直接开始现编式造谣。
“但是你看,丹羽好像没有输诶,你看这颗心,隔着四百多年的时间,仍然保护了它想要保护的人,让你的计划功亏一篑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