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叹息。
世家吧……底蕴是有的,但是也有点投机分子的意思。
战乱的时候,兄弟几人各为其主很正常,当然,他们也是真心觉得自己的主公能够问鼎天下,最后若是主公失势,回乡种地,亦或者马革裹尸,他们也是心甘情愿,但只要有一人投机成功,那么所有旁支,当倾尽全族之力,巩固世家地位。
“陛下何至于这般说,世家的衷心,我从不怀疑,只是家族枝繁叶茂,底蕴深厚,不正是因为他们对亲族的不抛弃不放弃么?只不过……世家兴衰是随同王朝更迭而变化,陛下只需稳定朝纲,待王朝持续千年万年之时,届时天下世家更迭,便尽数掌握在陛下之手了。”
这话说的好听。
皇帝听了也不由恍惚,随即又有些茫然。
他知道国师的意思,无非是只要王朝稳固,一直强盛,世家总会有衰弱之时,到那时,天下有多少世家,世家在朝堂中占据多少席位,且看皇帝怎么想了。
“你……似乎对世家……并不在意?”皇帝恍惚半天,才陡然想起,眼前的国师其实也是世家中人,如今却说出这样在世家中堪称大逆不道的话来,这到底是为何呢?
范婉坦然点头。
“世家之大,枝繁叶茂,有嫡有庶,嫡支旁支,有过的好的,自然也有过的不好的,世家当真就是铁桶一块么?平庸者当真心甘情愿为旁人让路么?丈夫当真喜爱门当户对的贤妻么?我看不尽然。”
范婉垂眸,随手将手中的书往旁边的小塌上一扔:“说到底,不过是规则之下的人性百态罢了,可若是不遵守规则呢?”
不遵守规则……
那自然是天高地阔,无所畏惧了。
皇帝霎时间眼睛发亮的看着范婉,他知道了,国师之所以活的这般肆意,便是因为他不遵守谢家的规矩,而他的父母不知为何,竟然也默许了他的行为。
范婉知道,小崔氏是怕他女儿身暴露,而谢必琮则是因为真心不喜爱这个儿子,但落入皇帝眼中,却觉得,是因为谢必琮本身对谢氏一族是不满的,但由于本人过于没用,不敢反抗,所以将一切反抗的期待,放在了儿子身上,如今又有了年幼的小儿子,家中有了承嗣之人,更是无所顾忌的放纵大儿子出去浪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
再加上国师确实有点儿神异,那谢必琮岂不是更加不敢阻拦了?
皇帝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分化世家,但得知世家中也不是没反骨的后,心情骤然开朗,就连大朝会上都和悦很多,第三天就把前去平叛的人给决定了,由屯骑校尉张比迁统帅,率兵五万,前往梁地平叛,另又点了两个校尉负责粮草与辎重,当天下午,五万大军就整装出发了。
就在大军出发后不久,突然谢家传来丧报。
谢家那个病歪歪了二十年的大公子去世了,只留下妻子卢十一娘,由于身体不好,二人膝下并没有子嗣。
谢家嫡支大公子病逝的消息一出,京城原本因为梁地战事而起的紧张骤然松散了些,各家忙着上门去吊唁,回来还要三五成群的说一些小话。
若是平时开个宴席大家伙儿聚一聚也就罢了。
可如今战事紧要,再歌舞升平好似不大好,干脆一个个的打着为国祈福的旗号,跑药圣宫去私下聚会去了。
也正因为此,苏宝珠得了第一手情报:【……说是人都瘦脱相了,这卢十一娘也是可怜。】
【是啊。】
卢十一娘这辈子可算是被皇帝给毁了。
要不是皇帝突然开口要求娶世家女,卢家也不可能为了着急嫁女儿,把卢十一娘嫁给病歪歪的谢大公子,明明好好的嫡出小姐,如今过的却不如家中的庶出女儿。
庶出的哪怕嫁的差了点,好歹丈夫四角俱全,甭管日子是否清贫,但夫妻俩力气往一处使,总不会过的差。
鸳鸯失伴,总归是一场悲事。
【不过,这谢大公子我觉得死的蛮蹊跷的。】
这怅惘还没消失,苏宝珠已经转了话锋了:【说者无意吧,但我听了心里直打鼓,说是那谢大少爷死相不好看,早早的封了棺,棺材上用了九根银钉,外头的椁上更是用了四十九根……这听着怎么这么渗人呢?不会半夜诈尸把,还用银钉。】
在苏宝珠心理,银钉那是驱邪的,在西方,更是用来对付吸血鬼的,所以说到银钉,自然而然的往神神鬼鬼的方向去想了。
范婉却想的更多:【你是说……他的死相其他人都没看见过?】
【没有,据说连谢三夫人都没看见。】
谢三夫人……
这位的丈夫可是嫡支中官职最高的,有点类似于崔二爷那架势。
可偏偏……谢大公子的遗体,连这位的妻子都没亲眼看见过。
这就有点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