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嘲弄的勾了勾唇“那可怜的女子乃是城外一处淫庙的受害者,若不是我需要个替身,如今怕是裹了草席躺在地下,哪里能像现在这般,躺在万年不腐的樯木棺材里,享受着贾家后代的供奉,也不知还有多少如她这般可怜的女子,遭受过那般非人的屈辱,如今草席一张,埋在地下,那群淫僧还能装作悲天悯人的模样,继续哄骗下一个女子。”
水渊侧过头去看她,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开了口“那淫僧之事,我会派人处理。”
范婉点点头,继续低头喝粥。
水渊也没说话,只看着那巨大的樯木被拖走,可能要先锯成板材,才能钉成棺木,否则一整个树干掏空做成棺木,也着实奢侈了点,毕竟这样的木头太少有了,便是皇亲恐怕也只敢在外围用整木做椁。
“我求您帮我寻得道观可曾寻好了”
用完膳,让人进来收拾了碗筷,范婉开始询问关于自己的事。
“寻好了。”
只是“你当真要出家”
“我这样的身份,便是不出家,又能做什么呢”范婉满是嘲弄的苦笑一声。
水渊猛地往前一步“只要你愿意,我大可以给你改了身份,当做一个普通的良家女子,日后还可再寻良人,你如今不过十,正是好时候,一辈子耗在道观中,不值得。”
范婉闻言顿时嗤笑一声“我这一辈子是没有孩儿了,谁又愿意娶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人”
水渊想说我愿意,只是想到二人的身份,又有些说不出口。
“道观挺好的,晨起耕种,晚间修道,粗茶淡饭,日子过得简单而安逸。”
“哪里安逸了”
水渊攥着拳头“炼虚宫尚且是皇家道观,观中过得好的也不过数人,多是些贫苦人家出身的,他们外面穿着道袍,里衣上全是补丁,你好歹金枝玉叶,又怎能过那般贫苦的日子”
“都是人,为何旁人过得,我过不得”
范婉猛地转身,走到另一边面对着墙上的挂画,一副被气到了的模样“再说,我又算得上哪门子的金枝玉叶,不过是个无根浮萍,孤魂野鬼罢了。”
水渊听到她这样说自己,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然这般,你入我后宅,表面你是我妾侍,私下里我们当做兄妹相处,如何”
“不如何。”
范婉猛地回头,她眼圈此刻已经红了,带着种脆弱的倔强“我如今好容易从后宅脱离了出来,这辈子我是绝不想再入后宅了,当初我在秦家时,那秦邦业曾想过为他的女儿抢我的婚事,便那般理所当然的拿走了,后来听闻贾蓉的名声不好,又想还给我,我亦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只得上了花轿。”
“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念想便是活得自由自在,再不受任何的拘束。”
“我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绝不愿再过那处处拘束不由人的日子。”范婉抬眼看着水渊,突然开口喊了声“哥哥,你便让我去吧。”
水渊的身子猛地一颤。
就好似被打了一棒子似的,那种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慌瞬间席卷了整个心田。
不能答应绝不能答应
这一声若是应了,这辈子就真的只能做兄妹了。
“你若是进了道观,也是不得自由的。”水渊到底没应下那声哥哥。
“那我也甘愿。”
范婉含泪,满眼倔强的看着他。
“那好”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水渊也只得点了头“我送你去。”
次日大早,范婉坐上了马车,在马车启动时,突然开口“咱们从南城门出。”
水渊愣了一下“为何”
“多走几步不是坏事。”
水渊看了她两眼,才让马夫从南门出,却不想,走到南门,恰好碰上牵着马进城的贾蓉,看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就知道是刚从西山大营回来的。
错身而过,范婉只瞟了一眼,便目不斜视。
“感情你是来看他”水渊内心妒海滔天,语气里不免多了几分酸意。
范婉闻言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眉眼,沉默半晌,就在水渊以为她不想回答的时候,才缓缓开口说道“要说对不起,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大爷了,他着实是个好人,待我极好,这些年未有二色不说,便是我一无所出,也不曾说过我半句”
“我这一去,便再无相见之期,只望他再觅良人,生几个孩子,过上琴瑟和鸣的好日子,否则我这辈子,怕是心下难安了”
说到最后,还忍不住幽幽的长叹一声。
水渊“”
什么意思
难不成贾蓉一天不娶妻,她就一天放不下,就要在心底挂念一天
这怎么可以
水渊表面一言不发,心底里已经将京城中适龄的女儿家都给扒拉了一遍,只等着贾蓉妻孝一过,就让人上门给他说亲,说起来,宁国府也算是高门大户了,贾蓉本人也是年少有为,前头的奶奶又没留个一儿半女的,找个老婆不算难。
可难就难在,是继室。
秦氏身份本就不高贵,再娶一个恐怕也只能往低里娶,可这样的话还能娶到好的么
这一瞬间,水渊也感觉到了荣国府老太太是多坑了。
范婉怎么都没想到,这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天,最后还是进了炼虚宫。
水渊轻咳一声说“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