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郡王的丧事办的十分隆重。
北静王府的小郡主年初定了亲,这次干脆没回来,趁着热孝就把自己嫁了,由于北静王府的世子爷乃是当今八皇子,小郡主嫁的又是西北当地豪族,头一天还办着喜事呢,第二天家里的红绸就给拿了,新房的被褥枕头也换成了青布,新嫁娘只和郡马爷过了个新婚夜,就开始关上门来守孝。
东安王府的二郡主当初一门心思想把小儿子过继回娘家继承爵位,却被老皇帝横插一手给断了前程,这次父亲死了,由于六皇子府中没有王妃,立刻带着儿子过来帮着当家做主。
范婉他们到的时候,东安王府里正闹着呢。
水涵在宫里虽然是个母妃早亡,父皇不疼的小可怜,可在东安王府,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子,这二郡主手指甲伸的长,一来就想总管丧事,水涵怎么可能会让。
他连面都不曾露,直接让府里的长史出面打发。
二郡主在院子里哭天抹泪的,只差指着水涵的脸骂他忘恩负义,他都已经过继了,现在东安郡王才是他的爹,拿什么皇子架子。
贾蓉他们一到,刚好看见个小厮与长史厮打,想也不想的冲上前去,对着小厮心口就是一脚。
指着躺在地上的小厮骂道“狗胆包天的东西,你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敢在王府里胡闹。”虽然没有明说,却是指桑骂槐着喊道“要不是看着老王爷膝下无子着实可怜,圣上怕寒了老臣的心,这才对老王爷格外体贴,龙子凤孙当世子都不满意,屎壳郎插鸡毛你算个什么鸟。。”
周围没其他人,贾蓉骂的格外张扬。
那小厮本就得了主子的吩咐过来闹事,如今却被个宾客给打了脸。
他跟着主子过来,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哪路神仙,不敢得罪,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干脆哼哼着不起来了。
长史这会儿缓过来了,拉了拉衣襟,这才得了空闲放狠话“你家主子不是想着过继么我家世子爷昨儿个想了,也确实该过继,正好老郡王爷的二弟死的早,明儿个就把你家小少爷给过继过去继承香火,别急着谢,这是世子爷给郡主娘娘的体面,当谢恩才好。”
这话一出,莫说地上躺着的小厮了,便是贾蓉都吓了一跳。
谁不知道东安郡王的二弟当年是因为马上风死的,如今却要把二郡主的小儿子过继给那位二老爷当真是虾仁猪心。
长史扔完狠话,回头对着贾蓉就变了副脸孔,拱了拱手“世子爷早就在等着小蓉大爷了,快请随我来。”
扔下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只觉得天都塌了的小厮,长史带着贾蓉就进了院子。
院子门口,七八个士兵手里抓着长矛站着岗,这也是为什么二郡主只敢在院子里大哭大闹的原因,她压根就舞不到水涵跟前去。
因同时殁了两位老郡王,尤氏和范婉只好兵分两路,尤氏跟着王夫人去了北静王府,而范婉则跟着邢夫人来了东安王府,她一进门就和贾蓉分开了,跟在了邢夫人的身后,所以并不知道前院发生的事情。
由于水涵没成亲的缘故,家里没有女主子,这会儿二郡主负责出面接待,原本气氛倒还好,直到一个小丫鬟从外面快步走进来,附在二郡主身边说了句什么,那二郡主顿时变了脸色。
“诸位先稍作歇息,我这有些急事,去去就来。”
二郡主噌的一声站起来,十分干硬的扔下一句,就不管不顾的转身出了花厅,留下一群夫人们坐在花厅里。
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虽说身上也有诰命,可到底很少参与这些事情,这会子心里慌得厉害,明明是长辈,这会儿却紧紧的贴着范婉。
“这是出了什么事”邢夫人忍不住的小声问道。
范婉摇摇头“不知道,看那脸色,怕不是什么小事。”
“这可说不准。”
突然,坐在她们另一边的夫人转过头插嘴说道,只见她嘴一撇,眼底满是不屑,显然很看不上这位郡主娘娘“这位虽被尊称为郡主,却是没正经册封过,亲娘乃是老郡王的侍妾,前头薨了的瑞王妃则是正妃所出,这位和那位比起来啊,可差远咯。”
范婉认识她。
这位是前镇国公府的当家太太,也就是现一等伯牛继宗的正妻,当今圣上的元后就是出自牛家,还是牛继宗的姑祖母,也因为牛继宗袭爵的时候,被褫夺了镇国公的名头,才让人猜测,皇帝恐怕要立太子了,这是把镇国公的爵位留给太子妃娘家呢。
牛继宗是个贪花好色的,据说家里的莺莺燕燕很多,下头庶子庶女十多个,她自己肚子争气,连续三胎得男,所以如今哪怕下头庶出的再多,也越不过她去,可再越不过也不代表她喜欢丈夫与其它女人生的儿女,所以也难怪这位当家太太瞧不上二郡主这个庶出的。
“竟是如此,我倒是没听说过。”邢夫人自然也认识,见她开了口,赶紧的奉承“还是你见多识广,哪里像我们,日日呆在后宅,对外头的事竟一点都不知晓。”
然而这位牛大太太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只看着范婉。
邢夫人顿时尴尬不已。
范婉赶紧开口圆场子“我听太太这话,可是最近还出了什么新鲜事,我这前些日子还在庄子上,对城里的事倒是不太知道。”
牛大太太这才往这边凑了凑,开始与范婉分享这些日子京城里的八卦。
原来这位二郡主嫁的夫家门第虽然不低,却是不能与二皇子相比,这些年她一直心有不甘,去年瑞王妃意外身故后,她就打起了东安郡王府爵位的主意,谁曾想圣上釜底抽薪,直接将六皇子过继做了世子爷,她心里不痛快,如今老郡王没了,她就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好好闹一闹,怎么说也要捞够本才行。
“这庶出的眼皮子都浅,也不知如今和世子爷闹翻了又能得什么好。”
牛大太太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便是世子爷这次低了头,认了这个亏,日后她那些子孙可还想上进奔前程,到时候世子爷卡一卡,就有的哭了。”
“话虽是这个礼没错,可那位也不是傻子。”
这时候,另一个夫人也扭过了头“她能不知道要和世子爷打好关系么可她也是没了办法,她夫家那头的小叔子犯浑打死了人,家里老太太又疼爱老儿子,眼瞧着老郡王没了,她与世子爷关系也一般,可不就撺掇着她回来闹一场,说起来那位老太太也是湖涂,咱们这位世子爷,哪里是她能摆布的了的”
正如这位夫人所言,没多久就传来了消息。
世子爷做主把郡主娘娘小儿子过继给了郡王府以前马上风死了的二老爷,还给改了名字,叫穆恨,当即就让人在马房旁边收拾了院子,给这位二老爷的嗣孙住,这是连回都不让回了。
可怜才四岁的孩子,还是懵懂的年纪,就成了亲娘博弈手段下的牺牲品。
二郡主当时就疯了,哭嚎着冲到前院去想要找世子爷,结果到了门口,直接被世子爷的私兵给扔了出去,二郡主这才想起,这位世子爷不仅是她父亲的嗣子,还是当今的六皇子。
这不过是个小闹剧。
很快宫内就来人帮忙置办丧事了。
老郡王的仪仗比不上王爷,但也不简单,连续三天的哭灵,范婉只去了一天,她不是命妇,便是想去送一程也不够资格,有资格的贾母带着两个儿媳和孙媳尤氏,每天天没亮就出了门,一直到了深夜才回来。
贾惜春她们在第二天中午到的家。
一到家薛宝钗和林黛玉就回了荣国府,和范婉一样,王熙凤没有哭灵的资格,如今荣国府那偌大的一家子事务都落到她的身上,也是忙的翻天覆地。
等老郡王的丧事过了,老皇帝也从甘泉行宫回了皇宫。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两位老郡王的好来,还是因为两位世子爷是自己的亲儿子,大笔一挥,直接下了两道圣旨,二人齐齐升了级,从郡王爷变成了王爷。
自此,老皇帝所有的儿子都成功封王,还不动声色的取缔了四王八公中的两位老王爷。
两位老郡王的故去好似一滴水落入了大海里,在京城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除了两位新上任的王爷要闭门守孝三个月外,京城里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范婉则是开始整铺子,一边联系远在扬州的苏宝珠,随时盯着那群皇子的举动。
苏宝珠“前段时间老皇帝病了,扬州这里很危险啊。”
她盘膝坐在罗汉榻上,一手抓着本话本子佯装看书,一手捏着一块刚出锅的粢饭糕吃,脑子里却在和自家闺蜜聊着天“就林如海那个副手,上个月就没熬得住,死了,我听说死的时候七窍流血,眼珠子暴突,死不瞑目,很可能是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