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黛娥这才把情绪稳定住,退到一边,紧紧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目不转睛地盯在床上。
脑袋里冒出了无数种猜测!到底是被挖空心思算计,还是无意中招?
施完针,浦笛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棉帕,他长吐一口气,把额头的汗擦净。
“我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他在吃饼,没一会儿脸色就变得不对劲还好来得及。”
许黛娥把目光转向了罪魁祸首,眼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云裳知道这时说错一个字或者有任何的不坚定,都无法摆脱嫌疑。
哪怕内心风起云涌,她面上还是无比镇定地说:“饼看起来都一样,实在没料到多拿了一个花生馅的。”
两个婢女也在一旁拼命的说小皇孙趁她们不注意自己拿来吃的。
几人的口供一对,许黛娥再生气也只能信了。
这是真要追究,报上去了就是翻了天的大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云裳要担的责任都无法推卸。想到她和浦笛的关系,她没办法这么做。
好在所有的后怕,都在怀渊二更时候的一声‘母妃’中退了下去。
灯笼下的阴影,打在宁王府五间三启的院墙上,折射出幽幽冷气。
云裳靠在王府外的侧边高墙上,脸色白得像张纸,在微弱的光线里如一个没有骨架的假人。
她身上爆发出迟来的寒意,一阵接一阵,有种虚脱后不知所措的悲凉。
两人沉默了很久后,她问:“我是不是很可耻。”
“是。”
浦笛带着劫后余生的战粟,冷森森地看着她那张没有人色的脸气得要命,实在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杀人很可怕。”云裳默默念完这句话,顿了很久又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云家那么多人,我连一个都会害怕,这不公道。”
她的身体再也没有一点力量,双膝重重的跌在地上,纯粹的恨意如敲击的木鱼,每一下都强劲地辗过耳膜,拨动着体内每一处脆弱的感官。
浦笛听到她的话,眼睛熬得直愣,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失控地俯视着云裳,“晏南修那年才十四岁啊,你怎么能确定是他,不管怎样你,怎么可以对怀渊下手,你真的是疯了!”
“就是他!”云裳仰起头,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脸面极为僵硬地道:“我亲眼看到的!当年我大病一场,原本以为忘记了很多事,现在想来根本不是忘记!是我不敢回想云家被灭前的所有事情,一件都不敢回忆,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云裳一想到被晏南修骗得那么狠,内心深处就崩塌得不成样子。她脸色惨白眼珠发红,说出的每个字都含着恨带着血和泪。
曾以为洛甜能感同深受,时光转逝,她发现相同的痛苦根源并不会同仇敌忾。
浦笛此时听到了事情的关键点。
她说她看到了,就说明她见过宁王。
他扳着她扭曲的脸,不可置信的问:“你什么时候见过宁王?”
云裳呆愣愣地免强挤出一丝苦笑,“他出京前骑在马上。”
的确那一次浦笛也在,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云裳这副崩溃的样子,他实在没有心思再多想。
他蹲下慢慢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眼神和心里都带着怜悯,“我们和他不一样,我没办法叫你别报仇,可也不要冲动鲁莽的没挨着边,就把命给丢了,这样太不值了,何况十四岁的宁王能有多少主动权。”
浦笛能这么平静的和云裳说,不是为晏南修开脱,他只在陈述一个事实。他从万太医口中早就得知了晏南修的残忍,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他没必要为宁王说好话。
这次怀渊中毒,哪怕摘得再干净,云裳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宁王府了,说这些话也只不过是想慰藉她。
云裳精神也崩了一整天,已经累到了极致,他只想让她好好休息,就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蹲到了她面前,抱起她单薄的身子,走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小五看到王府里的婢女今日去浦草医坊那么慌张,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早早的把马车牵来在府外等了。
没想到一等就等到半夜,正在他焦急万分,越等越心慌的时候,看到少爷抱着云小姐入了马车。
他更加的不解,瞪着两个眼珠子都忘了迎接。
小五等两人进了马轿才意识到他们的状态都不对,就隔着帘子问:“少爷,你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浦笛敲了敲轿内的扶手,意示他什么都不要问。他希望这事情很快过去,永远都不会有人在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