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与他之间,从最开始便是错的。
如果兰凝夏知道,他当初接近她,是为了这个目的……
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如果非要给这样的阴差阳错,去寻一个源头。
那便去怪那日,铺满宗主峰的白玉阶,实在是太高太长了。
长到足够让兰凝夏,将她的前半生,全数回想个遍。
都没能寻到一件,值得再回味一次的事。
也高到,让兰凝夏忽而觉得,就这样死了,太平淡也太寂寥了。
才会让她明知是错,却依旧选择了,去放任崇衍的接近。
任他处心积虑,画地为牢,将她从临阙宗放出,又重新囚于他的羽翼之下。
可画地者,却先自囚。
被困者,却从未入局。
这样的结果,以及崇衍想从她身上,所求得之事。
却是让兰凝夏从未想到,更全然是始料未及的。
他想要的,她原本就给不了他。
但到底是他与她的终末了。
百年几乎是朝夕相处,崇衍与她的气运,连同命数早已缠连到,密不可分的地步。
而这百年里,她每收他赠予的东西一分……
他与她之间的因果相缠,便会更深一分。
换而言之,是她又欠他一分。
一分又一分,逐渐堆垒到,难以估量的地步。
就像是兰凝夏,六岁被送入临阙宗。
因为她天品木灵根的资质,备受宗门看重,各种珍贵的修行资源,纷纷向她倾斜。
可以说是,到了取之不尽的地步。
而就是因为,临阙宗曾经对她的投入太多。
才会在,宗门连同她的师尊,他们终于意识到,她是个怎么帮扶都扶持不起来的修炼废物后。
即便停了对她的一切资源和优待,还让她每个月,炼制出大批量的丹药,直接上交给宗门。
这种情况,直至维持到崇衍出现前——
她与临阙宗之间的因果,都没能彻底偿还,清算干净。
而到了如今,再加之,她与崇衍之间的一桩冤孽。
兰凝夏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如果,她继续现状。
以六重天的兰凝夏,这个身份,存活于世上。
那她与临阙宗之间,她与崇衍之间。
他们之间种种,纷乱难理的因果牵连,永远都不会被斩断。
而只要因果还在,那她无论怎么做,之后到哪里,见识了多辽远,多广阔的天空。
本质上,她也始终会是,曾经那只没有自保之力,只能被动接受外在一切的囚鸟。
既然这样的话……
那该还的,便都在今日还清好了。
还清之后,无论是生或死,至少,她都是自由的。
兰凝夏想,她真的,已经做厌了囚鸟。
所以现在,她要试着飞出去了。
————
两人常居,并排而建的两座漂亮小楼前。
兰凝夏每向前踏出一步,崇衍便仓皇地,向后退却一步。
除了有一次,崇衍在族中比斗受伤,却为了不负同她的约定,拖着伤重之身,也要下界来找她。
兰凝夏还从未见过,他的面色像今日,此时此刻般惨白。
就好像,所有活气都被抽干了般。
也像是活人被冻凝在了厚重的冰层里,才会逐渐变转成的那种面色。
明明提着剑,要拿她来成道的是他。
可现在这般情景,倒像是她骗了对方的心,要用对方来修无情道一般。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这样讲倒也不算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