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手指微动，将最后一条肺棘鱼送上了荧的鱼钩。
看着她终于不再哭，看着她笑了，开开心心地将身后四箩筐鱼装进背包里。
于是他金色猫眼中也浮现了一丝泛苦的笑。
山巅撩发的风或许在几天前也同样吹过山下少女温热的脸颊。
他一直都知道的，因为那缕已被收回的元神。
他站在她未见的山顶，看着她仰面坐在这里，他感受着灵魂深处的悸动，逐渐与他的心跳同频。
看着她笑闹得摘清心编花环，看着她坠崖。
他知道她何时踏入璃月。
他知道她想见他，四个月，二百三十三次来自灵魂的召唤。
在黄昏交替之时，在夜深人静之时。
在傩面苦厄之时，在业障失控之时。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他开始期待日落，期待夜晚彻夜杀伐的到来，当悸动停止，月上中天，他就知道她睡了。
痛苦变得微不足道，业障变得不值一提。
不是没怀疑过这份情意是什么样的情意。
但一个擅长杀戮也只会杀戮的夜叉，一个杀孽深重终有一日会被业障吞噬的人。
悬冰之姿，妄图金乌。
安敢做此妄想。
于是他一次次否定这个猜想。
却原来是真的。
排山倒海般的喜悦将他淹没，他恍然，原来那二百三十三次想念，从来也是他的想念。
分得清是灵魂先悸动，还是心跳先失衡？
知道的太晚了，情深至此。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可是，他不能，不顾人伦，不敬岩神。
他是帝君啊。不可染指。
决绝的话呵出口一如他顷刻间斩断情思的决心。犹豫一秒，就会增加十倍的不舍。
别哭了，你想要什么鱼，红色的？褐色的？紫色的？
原来是会跳的。
便自私地不让你回回钓到它了，暂且不急着去赶路了，同我再看一次夕阳吧。
魈不知道自己以何种眼神看着她收起鱼竿，收起箩筐。
他不愿看她转身，于是收回视线，眺望日薄西山。
夕阳有些太红了，照的他眼红。
守璃月，盼烟火邀约。
待望舒，负皑皑浊雪。
……
魈衣袂拂云，转身离去，却在那一瞬间愣住。
有琴音。
他向下看，荧没有走，湖面残阳摇曳，她坐在原地，飘带温柔，手抚七弦古琴。
与第一次和第二次听到的全然不同。
静谧，婉约，尾音轻颤，像湖面的涟漪，像呼吸，像倾诉，像凝泪的双眼，却比光落在脸上的声音还小心翼翼。
甚至难以用任何一个极端的形容词去形容它。
他听懂了，这一回弹的不是他，是她自己。
每一根琴弦的捻起，都让他战栗，让他一败涂地。
琴音叩问，可有转圜。
—— ——
璃月港，往生堂，客卿别院。
钟离对魈的到来感到诧异，最近魈见到魈的频率明显很高，这次又是什么事？
钟离将书卷搁在案几上，站起身推开熏了沉香的屋舍门，目光打量着突然出现在绿瓦墙檐上的魈。
状态好转，看来风神已经见过魈了，只是，神情有异。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