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恬嫔，掉了三颗牙的温良娣遭遇更加凄惨，她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人都没有。
皇后身边的嬷嬷们在后宫浸淫日久，下手那叫一个稳准狠，二十个巴掌打下去，一位妃嫔的前程就此终结。
若是在现代，掉三颗门牙不是什么大问题，朝牙科诊所的床上一躺，几个小时后你就能够拥有新的牙齿，虽然是种植牙，但绝不会影响容貌。
但这是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纵使温良娣的脸消肿后依然明艳，但因为被扇掉了牙齿，容貌已归于“不雅”的行列，她的承宠牌子也被撤下，如今她所居住的宫殿，不是冷宫胜似冷宫。
不同于哭哭啼啼的恬嫔，温良娣一滴眼泪都没掉，她披散着头发盘腿坐在床上：“自我出事以来，除了洪太医外，两位大人是唯一的访客了。”
说完，她向着二人伸出手来：“有吃的吗？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温良娣的宫殿距离贤妃的宫殿不远，凌冰写了张条子给白英，一刻钟后贤妃便遣宫人提来一个食盒。
温良娣狼吞虎咽地连吃了三块糕点，又喝了杯凉茶顺气，这才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两位大人有何指教？”
凌冰冷冷地开口：“你约恬嫔逛御花园有何目的？”
温良娣扯着嘴勉强笑了下，露出有些恐怖的牙洞：”只是小姐妹之间相约谈心而已，况且此事是李良娣率先提出来的。“
白英凑到凌冰耳边私语：“要不要我去李良娣那里问话？”
凌冰摇头：“不必。”
凌冰看着温良娣：”娘娘，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温良娣仰头盯着床幔：“我说的全是实话。”
凌冰丝毫不退：“娘娘鼓动李良娣去约恬嫔出门，不仅仅是为了谈心吧。据我所知，你与恬嫔素无交集，无事献殷勤，这背后动机相当值得怀疑。”
闻听此言，温良娣身子猛地一颤。片刻之后，她面朝里侧身躺下，展开被子盖在身上：“我乏了，两位大人请便。”
凌冰不为所动：“温良娣，你以为什么都不说，便治不了你的罪吗？”
温良娣猛地起身看向凌冰和白英，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狠毒：“既然不说话也能定了我的罪，那大人直接问罪好了。”
白英很聪明，她从两人的对话中嗅到了异样气息，当即展开纸张，准备记录凌冰与温良娣的谈话内容。
凌冰攥住她的笔，摇了摇头。
凌冰走到温良娣的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娘娘，说或不说，结果大不相同。罪名都是人定的，重了能令人死，轻了能令人活。”
温良娣低头思索了很久：“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白英平静地开口：“你只能相信我们，除了我们，没人会对一位失宠的嫔妃伸出援手。”
温良娣苦笑了一下：“没错，我的确没有退路。”
说完，她拿起一把剪刀，将刚刚躺过的软枕戳开，从中摸索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凌冰。
“这是一瓶香水，请大人过目。”
凌冰掀开盖子嗅了嗅：“郁仙。“
温良娣露出惊奇的神色：“大人果然不同凡响，竟连郁仙都识得。”
凌冰暗想，如果你有一位成天研究药草的师兄，估计也会知道郁仙。
郁仙生长在大昌东南沿海的荒滩上，产量极为稀少，将郁仙的叶子研磨后加入清泉水再掺上些许朱砂，便成为一种香水。
凌冰道：“郁仙虽然罕见，却因为香味清淡而不为达官贵人所喜，不知娘娘打算用这瓶香水做什么。”
温良娣的目光透过窗子，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大人可知，郁仙若与仙鹤草遇到一起有滑胎的效力？”
此言一出，凌冰与白英都吃了一惊。
温良娣被皇后责罚，便是因为私自采摘了仙鹤草，原本以为的受害者，如今看来竟是加害者之一。
心思细腻的白英抛出疑问：“郁仙同仙鹤草要多久才会导致孕妇落胎？”
“至少半个月。”
“那你将恬嫔引到仙鹤草处，其实并不能发挥两者的毒性。”
温良娣点点头：“我原本也没想着在御花园毒害恬嫔，只想用仙鹤草勾起她的思乡之情，待她将仙鹤草移植到宫里后，再悄悄将郁仙撒到花瓣上，这样一来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令恬嫔堕胎。”
白英费解：“恬嫔惹到你了吗？”
温良娣低头：“没有。”
凌冰叹了口气：“嫉妒是魔鬼，温良娣，想必你是出于不甘心吧。明明自己才是六人中颜值最出众的那个，偏偏只有恬嫔承宠还怀有皇嗣，彻夜难寐之下，你想出了这个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温良娣惊诧于凌冰的推理能力：“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还未来得及实施计划就遭了皇后毒手，而恬嫔的孩子也没能保住，这大概就是报应。”
宠妃难当，皇帝的宠爱其实是把双刃剑，恬嫔这种没有势力的嫔妃，怀孕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后宫当中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即便她侥幸躲过了温良娣，还有张良娣，王良娣等人对她虎视眈眈。
凌冰与白英都陷入了沉默。温良娣有害人之心，却无害人之实，她已经落魄至此，没必要再踩上一脚了。
白英看见凌冰手上把玩的盛郁仙的小瓶子，随口称赞了一句：“瓶子好精致。”
小瓶子是罕见的孔雀绿釉瓶，这种颜色很难烧制出来。
温良娣望着瓶子，眼睛难得露出温柔的神色：“我爹爹曾是官窑监管，尽管后来当了一郡的父母官，依旧醉心于烧瓷，这种孔雀绿瓷瓶他只成功烧出来五个。“
凌冰突然心念一动：”娘娘只带进宫来一瓶郁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