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昌国的冬天,虽不似北胡那般寒风刺骨,却也能将冷气传送到人的五脏六腑。
凌冰披着件厚厚的狐裘(老爹专门派人送来的),两只手揣着小暖炉,与同窗们站在一起,聆听楚王和管事的训话。
管事率先发言:“各位即将毕业的莘莘学子们,半年的刻苦学习终于要结出丰硕成果,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向诸位表示热烈的祝贺“
他为了这次结业典礼,熬了三天三夜才写出这份令自己无比满意的稿子。
夜西楚望着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凌冰,那张美丽的脸孔在白狐裘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小巧玲珑,不过,怎么没有一丝血色?
感受到强劲的寒风后,夜西楚再也坐不住了。
管事被楚王猛地站起来的动作惊得忘了词,好在他比较机灵:“下面有请楚王殿下讲话。”
“唰”一下,原本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女学子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目光如同飞箭一般,几乎要将尊贵的楚王殿下身体射穿。
有些胆子大的在那里嘀嘀咕咕:“早就该让楚王讲话了,糟老头子啰嗦个没完没了,还用臃肿的身体将楚王挡得严严实实。”
楚王的发言简单至极:“明日卯时入考试院,任何人不得违反考试纪律,否则取消资格逐出考场。“
他挥了挥手中写的密密麻麻的考试注意事项,随即扬长而去,根本没给女孩子们犯花痴的机会。
遇到楚王这样一句话解决问题的领导就是好。
凌冰急着回到小院温暖的屋子里休息,却被一个女孩拦住了去路。
“凌小姐,明日考试,记得带一些冰糖莲子,头晕脑涨之际,含上一枚可以醒神。”
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示好一般都会令人心生疑窦,但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却像一汪清泉,闪动着无比的真诚。
凌冰微微颌首:“谢谢关心,请问你是”
女孩子还了一礼:“白英。”
凌冰猛然想起来:“你就是咱们女学的第一才女。”
白英,内阁大学士白崇几乎要出五服的远房侄女。
白崇膝下只有一子,并且此子早在11年前便被歹人劫走音讯全无。当女学招生时,白崇将白家沾亲带故的女孩全都叫到一起搞了个初试,白英因为扎实的学识成功脱颖而出。
凌冰记起来,好几次老师在课上表扬白英,说她不光天赋卓越,还刻苦努力,每每读书至深夜,堪为女学模范。
凌冰上下打量了白英一番。
除了那双秋水般的双眸外,白英的长相十分寡淡,与美丽毫不沾边,但周身散发出的浓浓书卷气,则将她与众人分隔开来。
凌冰隐约忆起,白英和自己差不多,课下从不与女孩子们扎堆聊天,都是特立独行的一波人。
“白英,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平素从无交往,为何今日你主动与我搭言。”
白英淡淡一笑:“因为我们即将成为同僚,同为女人,在朝中可以互相依仗一下。”
有意思,这个女孩子人看着淡淡的,话倒是说的石破天惊。
凌冰故意装糊涂:“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英没想着和凌冰兜圈子:“虽说明日考试后会筛选十人进入殿试,但最有希望成为女官的,只有你、我和沈安璐三人。”
沈安璐?凌冰真没想过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也会跻身女官的行列。
白英点点头:“沈皇后一定会为亲侄女谋求一席之地的。”
沈皇后这个人口碑相当不好,她将后宫搞得鸡飞狗跳,又怂恿儿子宁王在前朝拉帮结派,凌冰也有些搞不懂,皇帝为何要将她扶上皇后的位置。
难道眼光不好?
极有可能,他跟蠢女人那种姿色平平,成天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女人也不清不楚。
想到这里,凌冰朝白英挥了挥手:“明天考场上见,希望如你所言,我们二人能金榜题名。”
白英并没有着急离去,她看着凌冰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一天入女学,她就从周围女孩子的窃窃私语中得知,这位绝世美人,有着与容颜完全不符的绰号:“京州第一纨绔女”。
她也亲眼见到过凌冰与端王和承王在课间谈笑风生。
但有一次上课,当她不经意扭过头时,却发现众人口中不学无术的女孩子,正低着头认真做笔记,那副不被周遭一切喧哗所打扰的认真,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个凌冰,似乎与传言完全不相符。
所以她借着一个偶然的机会,轻轻蹭到凌冰身旁,赫然发现,这位女孩子的字迹,同她本人一样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比起周围那些借着读书的名义向宗学贵族男子疯狂示好的女人,只有凌冰与自己,才是真正为了前途而战。
她在心里默默为凌冰加油,也为自己鼓气。
第二天的考试院,和凌冰想象的场景截然不同。
前世的她,见识过高考时家长们的疯狂,父亲给孩子拿遮阳伞买冰饮料,母亲化妆穿旗袍希望孩子能够旗开得胜。
更有娇惯孩子的父母,将几百万的越野房车停到考场附近,只为了孩子中午能够在房车内小憩一下。
这好歹也算古代版的公务员初试了,怎么除了下人外,门口没见一个前来陪考的人?
她疑惑不解地冲着凌不凡发问:“爷爷,我这些同窗的父母们都很忙吗?”
凌不凡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凌冰:“女孩子又不值钱,要紧的是找个好人家,当个芝麻官最后还不是一样要嫁人?”
“那爷爷为何来送我?”
凌不凡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你刚回京州,就有位高人指点我,说你的命格贵不可言,绝不能被困于后宅之内,凌家的将来,还要仰仗在你身上。“
上若这个老骗子,居然将手伸得这么长,改天见到他,非把他爪子剁了不可。
考试院门口传来了敲钟的声音,随即洪亮的声音响起:“考生列队。”
凌不凡兴奋地冲孙女叫嚷:“乖孙,爷爷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仰仗你了。”
凌冰轻轻挥了挥手,很不愿意被人认出来自己和这个疯老头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