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酣战下来,少年的一身修为,一身剑气,都被对方斩了个精光,剑客由着名为魏遥的少年,无力地坠倒在尘土飞扬的大地上。
风发意气少年郎,如今的模样,看上去实在狼狈。
楚衔烛微微叹息,将长剑收回,白川的那一手瞒天术,一手惑心法,梦里心相大道,这世上的大多数修士如果不是凭着境界碾压或者是大道碾压的话,那么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中招之人要么永生永世在梦境中沉沦,要么就彻底分不清所谓的现实与梦境,久而久之,梦境也就成了现实,现实也成了梦境,听着似乎还蛮不错,毕竟所谓梦想成真,有多少人会去拒绝?不过镜花水月一场,营造的梦境一朝被戳破,有的人轻则走火入魔,疯疯癫癫,重则直接被大道碾作粉尘,散个干净。
属实是歪门邪道,也是因此,白川就成了人世间诸多山上仙家认定的不能招惹之人,善缘也好,恶缘也罢,都是十分麻烦的因果……
白川作为那梦里心相的开创之人,当初对这么一个小家伙下手,以飞升境手笔,捏造出了一个少年圣人的梦境,而今青木关已破,少年却是仍在梦中,一切境界修为,皆是梦里看花,永远看不真切,要是少年醒不过来,那他在这次梦醒过后,不过是又继续着下一个梦境,永远窥探不到那合道境界的真意,也甭想染指那高高在上的圣人境界,所以楚衔烛打算直接彻底叫醒这么个可怜的小家伙,就是不知道这小家伙禁不禁得起这般打击,这打击,说大也大,比天还大。
说小也小,不过寻常二三事。
成为少年的护道人,楚衔烛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的逍遥了。
“你那白先生……呵,从你幼年起,便将自己的大道衍生埋在了你体内,为你编织了一场大梦中的大梦,假亦真时真作假,真亦假时假作真,让你得以境境皆是天下最强,让你剑道要比那天幕之上的那群老古董走得还要远,让你梦了一场少年圣人的无边大梦,可以说是为了你能在那场大战之中活下来,也可以说是他将你视作自己真正的弟子,给了你一场别人难以想象的造化,当然,你自然也可以觉得自己不过是对方闲来下的一手闲棋,日后自然能见得分晓……不过我还是得说一下,你先生真的将你当作了自己的弟子,别的,随便你如何去想。”
楚衔烛只负责揍对方一顿,能不能打醒,全看对方造化,若是迟迟不醒,那自己就只好一直揍下去,什么时候对方愿意醒过来与他说话,什么时候停手。
不过尚未等到眼前少年苏醒,却是等来了一位身形样貌酷似眼前少年的白发少年。
“晚辈魏遥,见过楚前辈。”来者脚踏虚空,等走到楚衔烛近前,一边自我介绍,一边缓缓弯腰行礼,言行举止不似剑修,更像浸满墨水的儒家书生。
楚衔烛看看眼前的白发少年,又看看地上那生死不明的魏遥,挑了挑眉。
“你是这小子的梦外身?”
白发少年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不过又是一阵思索过后,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似乎是觉得如此一说好像有些失礼,接着解释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才是魏遥,不过是当年未曾入梦的魏遥,真正意义上的青木关过客。而他,应该也算是魏遥,不过沉入梦中太久,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实在古怪,可要是和白川扯上关系,那就算不得太过古怪,楚衔烛心神微动,就已经将对方看了个透彻,的确如对方所说,他也是实打实的魏遥。
“当初自己的境界陡然飞涨,毫无缘由,即便是老师认真探查了一番过后都没有寻到根源所在,一场无缘无故的馈赠,谁都会觉得其中有些古怪吧?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何必要骗自己去不违心地收下呢?所以那时的我就已经从梦里剥离了出来,梦中的我则沿着先生的布局,一步一步走下去,我只身独坐梦外,闲来无事,索性就直接压制了自己原本的神念,一边修炼自己的,一边在梦中当那少年圣人。先生估计也清楚,所以也常常给我讲解那些梦中之我本不需要知晓的境界知识。”魏遥侃侃而谈,楚衔烛也是听得饶有兴趣,同时也在怀疑眼前的小子是不是某个山上老怪物的转世身。
不然根本就无法解释,这小家伙能自己从梦里醒过来这件事,而且是入梦之时便能醒过来。楚衔烛莫名其妙想起了白川称自己这位学生剑道天赋其实不在大道之下的玩笑般的言语。
“咕……”楚衔烛咽了下口水,只觉得眼前这个笑的天真无邪的少年,还是要比那些深山老林里面的老怪物笑起来还要瘆人。
“平日里的我其实都是在梦中,而这部分神念则是偶尔出手一次,算不得什么本事,而且我也不是说醒就能醒的,如果梦中的我没出什么大事的话,我都只能闲来无事看看这天幕下的诸多大道脉络,仔细算来,其实我也见过不少大道了,前辈您也不必多想,先生设下的局,如果没人能看懂,未免也太过无趣了。”少年温润如玉,言语之间,却似乎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楚衔烛叹道:“你们这一脉的人,果然都是群怪物……不,简直是怪物中的怪物。”
“前辈说笑了……”
“你要是直接醒来,到底是梦中的你醒来,还是如今的你醒来,抑或是一体双魂?弄不好,还是有可能走火入魔的。”楚衔烛神色又有些凝重起来,面对魂魄之事,最是马虎不得。
“一场大梦,哪有这么好醒的啊?我要是能狠下心来直接对他出手,那还真能轻松醒来,不过好歹也是自己的一部分,还是让他自己去计较吧。”
大地上,梦中的少年手指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