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多年的尿毒症折磨，云芳整个人又黑又瘦。
原本黯淡无神的目光在见到云蓁那一瞬，竟生出了光彩。
云蓁捂着嘴，泪水就这么流到指缝间，一层层地往下淌。
“蓁蓁啊，快过来，让云妈妈看看。”
云芳抬起瘦弱的手，招呼她过去，念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的小名。
一个孤儿，最想要的就是亲情。
她云蓁，云芳对她的好，陆家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是他们给了自己本该一出生就拥有的，却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感情。
快跑几步，人跪在了床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云妈妈对不起，一直没来看你。我不知道你都病成了这样。是我没照顾好你。”
头埋进铺榻里，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挚爱的人。
整整五年，杳无音信。
为了逃避三叔，她错过了好多好多。
倏尔，一双纤细到只剩下皮骨的手带着能抚平人心的温度，落在她头顶的发丝上。
揉了一遍又一遍。
云蓁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直视着被病痛折磨得失去生气的云妈妈。
云芳干涸的嘴微动，语气轻柔地说道：“快起来坐，地上凉。”
拉过身后的单人椅，云蓁依言坐下，人不愿离远，双手紧紧将她的手裹在掌心里。
“五年没见，蓁蓁是越长越漂亮了。”
云蓁腼腆一笑。
“听小祁说，你都有女儿了。”
“嗯，知道怀了，就生下来了。”
除了她有女儿，云祁也告诉了她，云蓁没有结婚的事。但她没有多问，孩子们大了，自己的事都有自己的判断。
他们开心，她也就开心。
她淡声道：“如果可以，下次带来让我瞧瞧。蓁蓁的姑娘，一定和你小时候一样，像个洋娃娃。”
说到这，云芳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二十几年前云蓁奶呼呼的模样。
她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像云蓁这样漂亮的孩子，怎么会有人忍心遗弃她。
云蓁答应道：“周末她回家，我就带她过来见奶奶。”
说到激动处，云芳猝不及防地剧烈咳嗽起来。
云蓁赶紧用手抚着她的背，直到她的呼吸顺畅，气息平缓。
摸到云妈妈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此时云蓁才真切感受到，也许云妈妈就快离开自己了。
眼泪簌簌地落下。
云芳用手替她擦了擦眼角，对于自己快走到生命尽头，没有像云蓁那样悲伤。
只有一件事，她一直放心不下。
她叹息道：“那张老照片我应该早些时候交给你的。早前孤儿院经过几次大的搬迁，有些东西丢的丢落的落。”
“直到我快退休的时候，才在抽屉缝隙里发现了它。你不要怪云妈妈。”
云蓁摇了摇头。
这事谁都怪不了，就是命。
要是早两年知道，她也许就不会嫁给三叔。
要是她一直不知道，或许现在会很幸福。
可她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知道了最坏的事实，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