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张磊长大了才知道,因为他的出生,大姐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进入社会打拼。
二姐放弃了心心念念的医学,读了不要学费的师范。
她们眼里的情绪不是别的,是恨。
这恨落在父亲的眼里是一顿又一顿打骂,这恨落在母亲的心里却是尽可能地填补。
三个都是她的孩子啊。
虽然这些填补在姐姐们的眼里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有你就好了啊,我不出国难道在国内碍眼啊?”大姐就这么离开了。
“爸那么喜欢你,他病了我去不是让他死得更快?”二姐躲着没有照顾过父亲一天。
张磊背着父亲一家一家医院地跑,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
后来在父亲的葬礼上,张磊的母亲只不停地流泪,一言不发。
张磊的大姐破天荒地第一次飞回国。
张磊的二姐也终于出现在了父母的面前。
她俩给父亲的遗体送上最后一支白花,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绕着遗体走上一圈,她们的眼眶都开始发红。
从遗体旁走出后,两人忽然就手拉手哭得泣不成声。这个男人死了,她们从此没有爸爸了。
她们一个在国外开上了华人超市赚上了钱,还想着若有一天一定要带父母去看看,看看被他们放弃的大女儿过得有多好。
她们另一个也从中学的政治老师一步步升迁到了泰州市教育局的编内员工。那是老一辈人都羡慕和向往的体制内工作啊。
她们就像蒲公英,无论在什么地方落下,都能生根开花。
她们都在等,等父亲有一天开口问她们,开口求她们,开口夸她们,她们都想让父亲夸赞侧目。
她们都想让父亲开口和她们道歉,道歉他的偏颇。
可她们都等不到了,她们的父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再也听不见了。他正被推进焚烧炉中,最后变成高档木盒里的一抔尘土。
这些事情朱梦寒全都知道。
这些偏颇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它没能让张磊洋洋得意,只是让他的愧疚更深。
他对姐姐们有愧疚,对母亲也有愧疚。
朱梦寒结婚后和张磊约定不会让对方的父母住到家里来,也是因为她知道张磊的内心深处消散不了的愧疚。
朱梦寒不想家里出现张磊的母亲,张磊的姐姐们,她怕鸡犬不宁。
张磊答应了,可张磊私下里没少给母亲打钱,每个月也是成堆地往泰州寄保健品。
如今张磊的母亲一点预兆没有地死了,张磊能撑得住吗?
朱梦寒不由地又想到张磊歇斯底里的模样。
风平浪静里人人都可以是绅士,只有遇到事情才知道,这男人没有她想像的冷静,也没有她想像的抗压。
朱梦寒知道的只是张磊母亲的离世,施杞知道的要再多上两点。她很难想象这个素未蒙面的男人如今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和心情在殡仪馆里等待。
施杞和顾唯在附近找了个咖啡店坐着等,午饭也在咖啡店里解决。
如果说辣味是一种痛觉,甜味就是一种令人快乐的因素。
可两人将一整块蛋糕吃下后,脸上的阴霾都没有被多巴胺制造的快感拨开。
下午一点,两人如约来到了锐暑殡葬一条龙的店门口,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正停在店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