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胡阿姨犹豫着。
施杞将心理学的一点所学讲给胡阿姨听,胡阿姨也同意世界上没有鬼的说法,可她又相信邻居们的迷信。
对于老人偶尔的幻觉,胡阿姨试过在房间的地上撒小米,试过在电风扇的叶子上绑红绳,也试过在门帘上挂葫芦、铜钱和桃木剑。
只是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什么老人虚弱的时候阳气低,会看到脏东西的说法,根本就是故事。
胡阿姨有时候也曾想过,是不是老人的脑部出现了问题。
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想一想,却从来没有付诸过行动。胡阿姨想着凑合一天算一天,忍一天是一天。她和母亲一起重复着每日的糟糕,也重复着每日的无望。
老人在一张床上,睁眼闭眼,吃饭排泄,活着就真的只是活着。而胡阿姨就在客厅里呆着,时刻等待着老人的呼喊。
这样的苟延残喘里,快乐多过痛苦,无力多过侥幸。即使又平安地撑过一天,也没有人会开心。
老人想死却怕死,胡阿姨也曾在老人闹腾之际崩溃。
“死掉就好了……”
胡阿姨偶尔不经意地发出这样的感叹。随后她的道德和情感都告诉她这样的念头是万万不能有的,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那可是她的母亲啊。
所以胡阿姨不敢说出主语,可谁都知道这句话的主语是谁。
胡阿姨在每次崩溃后重振旗鼓,自我说服又自我麻痹,在身心俱疲里挤出笑脸。谁能想到床上那瘦弱而衰败的身体还蕴藏着那样固执惊人的能量呢?当老人熟睡后,任如何看那都只是个无助而垂死的躯壳而已啊。
每每这时胡阿姨就会想起老人一辈子的辛苦,她就会责备刚刚的自己,接着开始思考着如何去弥补。
母亲不是故意的啊,她只是老了,她只是病了。
可在照护的过程里折磨着另一方也是人,胡阿姨也是人啊,她不是机器。
胡阿姨不确定,“去医院真能有用吗?”
“让医生看看是什么问题,用药应该能缓解的。”
“可她吃的药已经很多了,吃药多伤肝肾啊。”
“她这么喊更伤人吧。”
施杞其实想说的是,这样的声嘶力竭,伤害到的人更多。
洪阿姨可不愿意陪着,她说着夜里的委屈和惊吓,伸手就要工钱。胡阿姨还要煮麦片给她,她也不要吃。洪阿姨拿着一百块钱,转头给了施杞,是真的说话算话。
胡阿姨跟在后边说了好些个对不起,洪阿姨也没有回头,开门就离开了。
这份工作,洪阿姨是不会做了。
胡阿姨却也没心力顾及晚上换阿姨的事情,她给施杞冲了麦片后,就开始打电话。送老人去医院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做不了主。
麦片里只有白水加糖,用微波炉加热的。施杞不喜欢甜味,也不喜欢又糊又稠的东西,但她一夜没睡是又渴又饿又冷,这一勺一勺热腾腾的麦片,足以抚慰她陪着通宵奋战的五脏六腑。
施杞边吃边等待着胡阿姨的结果。
晨跑的陈洁和起床上班的顾唯都相继打来电话询问,施杞将事情简短的说明,两人给出的结论都是去医院。顾唯还细化了具体的医院名称,南京脑科医院。
“小施啊,我们去医院,你能帮我们叫个救护车吗?”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