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生活起居都在那张床上,她因吃得不多而越长越缩。因此她是那么的脆弱,无助。
施杞是和老人说过话的,现在回想起,老人当时是虚弱着的声音。可此刻听筒里的老人就像是被鬼附身一般,好像沉睡在体内的怪兽在夜里复苏着。
“你听到了吗?”洪阿姨焦急的声音将施杞拉回现实。
“听到了。”
“你听没听到她一直在敲床?被子给掀得乱七八糟的,这可怎么办啊,中邪了吧?”
洪阿姨对老人的初印象和施杞是一样的,虚弱。
一个虚弱的老人在午夜时分发出如此音贝的叫喊属实叫人害怕。
洪阿姨一开始是劝说,老人却将她当成敌人。洪阿姨无奈着冲老人讲理,老人就成了抗拒的嘶吼。
房间里正对着床的位置是一个老式的衣柜,老式衣柜上总是会带着个全身镜。老人房间里的这个也是如此。
洪阿姨在替老人捡起地上的水杯后立起,就望见了镜子里老人正举着枕头狰狞地朝着她的头顶砸过来,那模样像极了想象里地狱的恶煞。
房间里只开了盏两瓦的小夜灯,除此之外能够提供光线的就是阳台外汽车晚归的大灯,和厨房的窗户照进来的小区路灯灯光。
熬夜对于洪阿姨而言是家常便饭,她早就习惯了黑夜。平日里她夜里也是一个人在家,但她从来不会感觉害怕。
洪阿姨的家还是个三室一厅,她有时候就把家里的灯都关掉,就开着客厅的电视剧,看了睡,睡醒了继续看。
电视里往往播放着点播频道里肥皂剧,整夜地陪伴着洪阿姨。那些人物悲欢喜乐,叫嚣咒骂,都能成为洪阿姨短暂睡眠的催眠曲,不会有任何负能量的影响。
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的洪阿姨第一次怀疑起世界上有鬼。否则那个虚弱的老太太怎么可能在沉睡之后突然苏醒,还爆发出了这么大的能量。
“一定是中邪了,有鬼,有鬼啊。”洪阿姨再次重复着。
她的声音和老人的叫喊混在一起。在这些声音里,施杞还听见了洪阿姨说的那些敲击声。
那敲击声杂乱无章,每次的位置似乎都不一样,有时候是闷声,有时候却又成了脆响。
老人应当是在床头的框架和床上不断地来回挥动撞击,才会有的这样的声音。
“你别慌,我马上来。”
这一夜,施杞是没法睡了。
她没法在知道情况后安然入睡,她没法仅仅口头敷衍洪阿姨。她得自己去一趟。
路上的风就好像几个月前凌晨五点去找王桂兰时一样冷。
明明已经初春了啊,春天就是希望,春天里万物生长。可老人们还有这样的希望吗?
施杞必须得去。
老人们任何的动静都可能是他们和世界的最后联系,不是忍一忍,退一退就会过去的。
无论是摔跤后晕眩没说的老人,还是晕倒后无人问津的老人,他们曾经都有生的可能,但没人在乎她们的细枝末节,
也很少有人在知道所有过程后替老人惋惜。
大多数人只会说一句,他那么老了,他活得够本了,他该死了。
施杞不怕鬼吗?
她当然不怕。
因为世上没有鬼。
老人如此的变现一定是生理上出现了问题。这是施杞刚刚在普通心理学的课本上学到的。
如果要怕,人比鬼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