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工作人员正抬着担架从路灯下走到门口,担架上蒙着白布。
施杞想到了王桂兰那单。只有死人才会蒙白布。
冬天的寒冷将空气中分子的运动变缓,但担架经过人群时还是发出了阵阵腐烂的臭味,人们纷纷捂着鼻子退后,在担架后跟着一个哭得没力气的女人。
“妈!妈!”
她正被两个社区的工作人员搀扶着。
小区里死了人,还是个老人。
而这老人好巧不巧就住在施杞的楼上,施杞后来听人说才知道,老人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周多前,她是夜里起床上厕所没站稳摔倒的,她原本就有骨质增生,倒下时撞翻了一旁的椅子,椅子是跟随她一辈子的太师椅,平时在床边放着外套衣物,这会儿重重地砸在她的后背。
老人死前手里紧紧握着根木质拐杖,她是被活活饿死的。
她的女儿工作忙碌,平时每周会来看她一次,老人滑倒的前一日女儿刚来过。
她的女儿知道母亲老了,知道母亲有些慢性病,可年纪大不都是如此吗?
尽管她也担心母亲,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分出,她只能毫无根据地相信,母亲并不老,她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病,她精神矍铄,哪里会有事呢。
很多人也会都这么以为吧。
施杞有些后悔,她应该更敏锐一些的。
那样一个有礼貌,说话轻声细语的奶奶,怎么会在凌晨制造声音扰民呢?
那是老人最后的求救。
施杞望着天花板,她似乎还能听见那一声声的敲击。
施杞后来逼着自己习惯了敲击声,她不确定那敲击声什么时候结束的,但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声音已经不存在了。
施杞似乎是老人最后的希望,但她却没有明白敲击的意思。
如果她报警的话,一切都会不同。
可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现实世界没法重新读档,这场游戏只有一次,各种选择后的结果都是无法修改的最终定论。
“奶奶对不起。”
施杞去楼上的灵堂里给老人上香,窄小的客厅里挨着人。
施杞没有告诉她们那晚的敲击声,她不想让老人的家人知道残忍的绝望。
老人的家属没有申请尸检,他们默认这是一场意外,他们根本也不敢去触碰死亡的真相。
他们害怕在真相里藏着他们的责任,如果他们有一个人来看看母亲,是不是母亲就能有救?
门外走进来一个表情严肃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大衣,短卷发吹得高高的,黑得蓬松浓密,没有一根白丝。
但她脸上的疲累和眼角的皱纹却没法掩饰她的年纪,至少有六十多岁。
“老姐姐,你命真苦,要是你的这些儿女有一个来看看你,你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走了。”
她声音很大,落在房子里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女人的身上打量着,施杞发觉,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