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颜出现了……
上清的脸色顿时阴冷了一大截。
我转身看向廊下单手提着花灯,闲庭信步悠悠走来的白衣俊朗男人,皱了皱眉,半信半疑问:“这些都是你挂的?”
他眉眼带笑,来到我面前,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哥哥知道,落落最喜欢这些。”伸手把自己的那盏九转莲花灯送给我,“给你玩儿,你仔细瞧瞧,眼熟吗?”
我接过竹子制成的灯杆,提起花灯,认真打量了两分钟。
这是盏纯正的古法手艺花灯,花灯的主体是朵直径大约三十多公分的粉里透白大莲花,莲花以竹篾为骨,薄纸为皮,透光性极好,因此花灯一亮,莲花的所有花瓣都盈盈发光。
花蕊是个杯口大的小莲蓬,小莲蓬里藏着一截短烛,短烛边上是纸扎的仙童怀抱寿桃。
自莲蓬里又分出了几根青嫩枝条,枝条向四面发散去,枝上各举一朵巴掌大的小莲花,花心里装着更小的细蜡烛。
细数一遍,整个花灯由一朵大花,和八朵小花组成,虽然是纸糊的,但观赏性却比现代的塑料花灯要好太多。
这盏花灯好看毋庸置疑……但,也眼熟!
我提着花灯努力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十岁那年的元宵节,阿玉哥哥陪我逛古镇夜市的时候,曾看见一盏一模一样的花灯……
古镇就在我家隔壁乡,因保留了太多古建筑,所以算是个小旅游景区。
一到传统节日,他们就会拿这种古老的手艺做噱头,吸引更多过路游客。
那年是我第一次上街看元宵花灯,我在一堆花花草草小鱼小狗的彩灯堆里,一眼就相中了这盏灯……
只不过那会子下手晚了一步,等我找到帮我买零食的阿玉哥,拉他去给我付钱的时候,那花灯已经被一位有钱的女游客给早两分钟带走了……
没有买到那个花灯,是我那一整年的唯一遗憾。
“我想起来了!”我欣喜的提着花灯转身给上清看,意外道:“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盏灯!当时阿玉哥带我找遍了整条街都没有找到同款的第二盏!
唯一的那盏被人买走了,无论我和阿玉哥怎么求老板再卖一盏给我,老板都不干,老板说他们家族有个规矩,元宵节晚上的彩头花灯只能做一盏,那个样式做过就会记录封存,一辈子不会再做第二次。
正好那晚我瞧中的就是彩头花灯……我为此失望了很久呢!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我喜欢这个灯!”
上清低眸瞧了眼那只灯,没好气地冷冷道:“法术变幻出来的小玩意,再喜欢,也是假的。”
玉颜立即否认道:“呵,这可不是法术变出来的,这是我特意找当年那位手艺师父,花重金向他求来的!这是,实打实的莲花灯。”
我拎着灯很意外:“当年那位老师傅不是说,他们祖上有规矩,彩头花灯不做第二只吗?当年你出了一根金条都没有打动他,现在他怎么愿意收你钱给你办事了?”
玉颜弯唇道:“心诚则灵,许是看见了我对心上人的一片痴心,被我打动了吧。”
说完,挑衅的眼神还故意往上清这边瞟了瞟。
“你真厉害!”我忍不住夸奖他。
吹牛真厉害!
上清懒得搭理他,伸手拿过我的花灯,不悦道:“这灯不好看,你想要灯,为夫给你寻个更漂亮的。”
“啊?”
我其实已经对花灯没那么浓的兴趣了来着,刚才也就仅仅只是怀念了一下我们的过去而已……
奈何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呢,上清手中的莲花灯就突然噼里啪啦,像墙壁蜕皮一般,花身裂出了好几条缝,然后花瓣一块一块,掉在了地上……
也就一两秒钟的功夫,一盏花灯碎成了几百片,从上清手里,落在了上清的脚下……
而上清手中提着的,此时此刻就只剩下了几条铁丝搭成框架,以及几支光秃秃的红蜡烛了。
我嘞个去,蛇仙大人你老人家吃醋时的威力也忒大了些吧。
碎尸万段了这是!
“我的灯啊……”我痛心不已。
好贵呢!
怪的是,提着灯的上清这会子眼底也有几分迷茫,盯着那几抹跳跃的烛光,神色紧张的着急向我解释:“本座没……”
不等他说完,玉颜就伤心不已,怒目圆瞪地激动上前控诉:“花灯……你!上清大人你为何要如此针对在下!
你平日里威胁在下不许靠近落落也就算了,在下看在落落喜欢你的份上,才勉强向你承诺会与落落保持距离……
你为了除掉在下,几次三番在暗中对在下下死手,这些在下都忍了!
你说尽难听话逼在下离开,在下、本想今晚陪落落过完上元节,明天就走,再不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在下为了能多看落落几眼,都已经忍让到这个地步了,上清大人为何还是连只花灯都容不下!
这花灯……是我送落落的最后一件礼物,为了得到这只花灯,在下不惜给凡人当牛做马,耕田犁地,差些就跪倒磕头了!
可你……却将在下的心血,践踏揉碎……上清大人,你真的爱落落么?你就这么在意,在下与落落的过往?
还是说……你说的动情是假的,你只是利用感情让落落对你放松警惕,好在落落彻底沦为你的掌中雀鸟时,按着天界的旨意办事,拿她去邀功?!”
他慷慨激昂,言辞凛冽铿锵地说完这堆话……
我傻了。
上清显然也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竟被玉颜一段话绕得瞠目结舌。
玉颜气红了双眼,控诉完,狠狠一拂广袖,目光悲凉的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去拾地上的花灯碎片。
那身影,要多无助痛心,有多无助痛心……
捡花片的时候,他特意捞了捞袖子‘一不小心’就露出了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你胳膊怎么了?”我弯腰隔着衣裳抓住他手臂,瞧着他那块微微外翻的紫红皮肉,锁眉冷下目光,着急追问:“怎么伤的,告诉我!”
他善解人意地大度放下白色广袖,盖住伤口,支吾着撒谎:“没怎么……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我很配合的凝声拆穿道:“你胡说!伤口这么深,怎么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倒像是什么锋利的刀具伤的……我家没有这么锋利的刀。是……剑器?”
昂头,我没好气的阴森森质问上清:“你干的?”
上清眼底波澜微动,启唇,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只简单坚定地回了两个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