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铺天盖地的箭矢,柳召南就明白今天这道坎儿怕是难过了。万念俱灰之下,不由得仰天骂道,“狗入的天爷,还是没干过你去啊。”
“柳帅,快跑!”耿大头顶起一件蓑衣,拽起他的肩膀,没了命的往回跑。
柳召南踉踉跄跄的被拖着,嘴里苦笑道,“大头,除非肋生双翅,否则这里就是咱们的埋骨之处。别跑了,怪累的。”
耿大头极力将蓑衣散开,护住两人的后背,边跑边说,“这蓑衣是贾连福那个老阉货的,外边是蓑草,内里却是锁子甲,除了强弩,普通箭矢射不透。”
柳召南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立时反过手拽了耿大头,就是一通狂奔。但见双腿如轮,泥水四溅,那个快啊,估摸着九娘也要稍逊半筹。
“将军,你干什么?回来!”阿荣到底还是没挡住白颜敏敏。
白颜敏敏坐在秃马上,转头望向跪在一片尸首之前的阿荣,自语道,“阿荣,你错了。即便让我身入皇家,叶勒一族,也绝对不能陷入争储的泥淖。更国我带走了,望你好自为之。”
“阿史那荣,你的凤凰飞走了。”徐参军坐在马上,敲击着马鞭,淡淡的说道。
阿荣依旧跪在那里,望着红颜巨剑逐渐远去,竟然看的痴了。
“明仑,步卒在前,弓手于后,重骑拉开奔袭距离。毋必一击而中。”徐参军指着远处,挥了挥马鞭。
“参军,这周围有几十户人家,卑职该不该……”明仑没有把话说完,不过他相信对方能懂。
徐参军笑了笑,喟然长叹,“流匪作乱,可是苦了百姓。”
明仑心下一寒,躬了躬身子,打马离去。
徐参军默然良久,怅然说道,“有些东西注定是要失去的。阿史那荣,你回安西吧。去看看冰山上的雪莲花可曾凋零。”
酒肆内。
“小娘,别犹豫了,趁着现在还未围死,我等护着你杀出去!”阿福双目通红,跪地苦劝。
王琦君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王家之人,怎会惧死?怕只怕,万一落入贼手,污了家族声名。再说……”说着望向任不平。
阿福愣了愣,急忙跪行到任不平身前,挺身喊道,“二郎,小娘身系王氏兴衰,万望你能助我拼死一搏。”
崔琦看的好笑,摇头叹道,“忠心可嘉,可惜主子的心思却没摸透。”
王琦君干咳一声,缓缓将头偏过一旁。
耳听一声战马嘶鸣,便看到白颜敏敏单手持剑立在门口,大喊道,“任不平,快随我走!”
阿福大喜,起身笑道,“有将军在,此事可成!”
崔琦目瞪口呆的望着女将军,喃喃自语道,“你没说错,她果然够蠢。”
王琦君瞥了白颜敏敏一眼,又望向任不平,说道,“你不像是求死之人,这里定有后手。”
任不平略一犹豫,点头说道,“不惧死与求死还是不同的。只是,此法风险极大,却不知你肯不肯……”
王琦君截口而言,“我肯的。”
“我也肯,我也肯的。二郎切莫拉下我等。”门外又有两人冲了进来,一时收不住手脚,直接撞在立柱上。
却是柳召南与耿大头。
任不平一愣,忍不住笑道,“柳帅可是不放心那九万钱么?”
众人一怔,齐声哄笑。
柳召南笑得更响。
但凡酒肆都会有酒窖,用来储存美酒。掀开后厨地下的一块木板,便露出酒窖的入口。九娘打头,众人顺着木梯,次第而下。
最后只剩下任不平与崔琦两人。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任不平一边将整吊整吊的钱扯开扔在地上,一边说道。
“你指什么?”崔琦抱着肩膀,站在旁边看他撒钱。
“你的那两个同僚不见了。”任不平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崔琦的异样。
他太平静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也许老窦自己偷着跑了。”崔琦笑了笑,说道。
“有道理,老窦不仅自己跑了,还背着一具尸体。不,是两具。”任不平撒完钱,开始放火。
“四王子?老窦力气蛮大的嘛。不过,也可能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这里毕竟是你的地方,说不准像这样的酒窖还有很多。”崔琦用手搓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
“有道理。”任不平望着酒肆内的火逐渐蔓延,逐渐吞噬,淡淡的说道。
崔琦笑了,说道,“你有话,不妨直说。说不准,我脑子一抽,就答应了呢。”
任不平慢慢的转过身,望了他良久,也笑了。
“这酒窖怎么跟口井似的?”崔琦一边摸黑向下爬,一边好奇的问道。
声音不大,回响却不小,就这一句话,绕了半天才停下。
然后听到头顶上任不平说道,“这儿早先确实是口井,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枯了。我接手以后,图方便,就改成了酒窖。”
崔琦沉默了一会儿,自语道,“那些人如果知道这里有这么个地方,不知道还会不会选择离开?”
之后便是更久的沉默,直到落地。
酒窖不大,却高可及丈。中间排列着半人高的粗陶大缸。贴墙的是一圈木架,木架分着好几层,摆满了暗红色的小瓷坛。整间屋子整洁有序,香馥扑鼻。
“二郎,你怎么才下来?这……就是你的后手?”柳召南指着酒窖,满脸失望。
任不平冲九娘点点头,九娘抿嘴一笑,走到墙角将一个木架推开,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便显露出来。
众人大喜,都围了过去。
任不平站在后边,指着洞口说道,“这个暗道,可以通到外边。”
柳召南喜笑颜开,嘴都咧到后脑勺了,“那还等什么?”说着就要进去,被任不平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