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临市一个山村,也是上辈子顾亦清和顾家人待了几年的地方。一个麦色皮肤的瘦弱青年跪在草屋门口,面前是一块担架。
晒得发黑的脸上不断的流着汗水,他微微驼着背,面对着眼前的现实。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前段时间还健康的老人,如今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在这夏日的阳光下面,他是否能够感受到温暖。他是否又能复生?
架子上面是一个面容衰老的头发苍白老人,他安详的双手放在胸前。
邵泽看着面前已经毫无声息的老人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的爷爷。周围围了一圈村子里面的人都在劝他。
“邵泽,你就把你爷爷赶紧下葬吧。”
“是啊,这天气也放不住啊!”
这个叫邵泽的青年今年也才二十岁,年纪不大整个人气质却很沉稳。他没有说话,双眼已经熬红了。
周围的人看着他这样不说话不吃饭都一天了,心里面也是感叹。这孩子和邵老汉相依为命长大,感情自然是深的。
都怪这个村子太穷了,他们都没有钱。
邵泽的爷爷生病了,花光了家里面所有的钱也只得出来一个肝癌晚期的结果。想要治疗就得花上将近一万块,就算治好了也只能多活几年。
这年头,村里人家有几百块都是富豪了。全村人的钱加起来都没有一万块,更何况村子里面的贫困户邵家呢。
傍晚,天空慢慢阴沉了下来,小雨滴零零散散的落了下来,慢慢的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大雨。雨水湿润了他干燥起皮的嘴唇,然后打湿了青年的身体。
他看着天空上面聚集的云层慢慢的从地上跪着爬了起来,直到爬到了老人的跟前。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仿佛要将他刻画在心里,青年说出了他这两天以来唯一说过的一句话。
“爷。”
在慢慢暗沉的天色下面,邵泽抬着担架一步步朝着身后的大山走去。粗糙的麻绳加上担架和尸体的重量让他的肩膀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脚下破着洞的布鞋踩着泥泞中坚定的前行,身后的担架上面盖着稻草还有白布。
爷爷不喜欢下雨天,也不喜欢淋雨。邵泽沉浸在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悲痛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克亲之人。
他曾经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身边的人却在慢慢的减少。
闹饥荒那几年,大人还有他还好,年纪大一点还能撑久一些。但妹妹太小了,本来她出生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
吃粗粮还会吐血,身体如此娇弱的女孩出生在这个家庭里面是她苦难的开始。那几年靠着一点点细粮将这个小猫崽子一样的妹妹养大。
只可惜,命不好。那年闹饥荒,山上的草皮都被扒光了。到处都是一片干旱,连水都没有多少。妹妹坚持不住饿死在黄土坡上,死之前嘴里还含着一根干枯的草根。
那时候他们家里面每个人都骨瘦如柴,躺在床上都只剩一口气了。妹妹死了之后,奶奶也坚持不住死了。
他和父母还有爷爷坚持了下来。干旱走了,可洪水大雨却来了。为了救村子里面一个小女孩,父亲跳进了急流的河水里面。
女孩是救上来了,父亲却溺死了。父母两个人极为恩爱,经历过失去女儿的娘又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这个坚强的女人一病不起不久之后也没了。
剩下他和爷爷熬了几年,只是现在爷爷也没了。
邵泽吃过了很多苦,唯一的优点应该只有命硬了。熬过了干旱又熬过了涝灾,如今来到了新华国。
他直接用棍子敲着地上的泥土,最后用手给挖着泥土出来。慢慢的手上浸出鲜血,天空的雨停了,月色如水,照亮了这一块山腰地。
周围隔不远的距离就有一块坟地,这是邵家村的公共坟地,每户人家死去的人都是埋在这里。大半夜的在山上墓地,邵泽没有一丝害怕。
他已经没有什么害怕失去的东西了。周围不仅埋着父母妹妹还有奶奶,他想见的人都在这里了。青年的一颗心像是泡在了苦水里面,只剩下苦涩和痛苦。
邵泽将有些气味的老人放在了洞坑里面,然后将他埋了起来。人们常说入土为安,他是个不孝子孙,这么晚了才把老人入土为安。
泥土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小山堆,他将空白的木牌插进了土壤里面。有那么一刻,他是想要和家人一起躺在这些土坑里面。
可老人死之前握着他的手说着:“阿泽,你一定要活下去,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邵泽用自己手上的血迹刻了墓碑,下山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下山的路上,邵泽感觉自己的眼睛在不断的被泪水侵蚀。
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他用手一边抹着泪水,一边朝着山下走去。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三天后,他一个人来到山上给家人上了几炷香磕了头之后,就直接离开了邵家村。离开之前他去了一趟村长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