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瓯城北的一间医馆内。
药炉内跳跃的火苗,舔舐着被烧的焦黑的锅底,煮药带来的阵阵雾气氤氲,让人看不清郎中的面容。
在其身后,静静地站着一名穿着赭红色皮甲的汉子,一脸刀削斧凿的面容,透露出冷毅之感,即便是阵阵水汽,也无法遮掩。
段霄此时的目光,在郎中和病榻上的孩童之间来回游走着。
那对皱在一起的眉头,不经意间显露了其内心的焦虑与急躁。
不远处的一张矮几旁,身着一身淡青色锦袍的凌云,正一脸淡然的坐在那里,微阖着双眼,静静地养神。
而那郎中,则是三指搭在孩童的手腕处,另一只手捻着短髯,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郎中眼皮微微一颤,睁开双眼的同时,也将手收了回来。
“先生, 情况怎样?”
段霄难得的耐住了性子,恭敬地问道。
那郎中又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幼童,而后看着面前这汉子,叹了口气,说道。
“这孩子久历饥馑,又不曾有衣物御寒,如今不只是内里亏损,更有外感入身,加之被人重创胸腹,想必”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但段霄却已经明白了。
那如标枪一般笔直的身子,忽的颤了一下,而后看不清表情,却听到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再无言语。
那郎中细细的端详了一下眼前之人,又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人,而后开口问道。
“二位想来不是本地之人吧?”
段霄未曾言语,眼神复杂的看着病榻上的幼童。
此时凌云已经从假寐之中醒来,只见他轻巧的起身,而后走到二人身边,冲那郎中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接着又反问道:“先生是如何看出来的?”
那郎中言道:“看二位穿着打扮,并非受灾之人,却也不似富贵人家,倒有几分江湖之气。如此想来这孩子应是与你们并无关系,这建瓯城内,每日都有人因饥馑而亡,即便是你们二位想救,以个人之力,又怎么救得过来呢?”
说完,那郎中便转身准备去收拾自己的药箱。
谁知段霄忽的转过身来,两眼圆睁,看着郎中道:“先生,难道就真的没法子了么?”
那郎中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长叹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而后,又有些迟疑的说道:“老夫不过是一乡野大夫,才疏学浅,力有不逮,若是你能找到一些疗伤圣物,或者手段高明之人,兴许还有一成救活他的机会。”
言尽于此,这郎中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只是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段霄凌云二人对视一眼,凌云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段霄的眉间却又升起一丝戾气。
只见他伸出手去,轻轻地将幼童托起,而后怀抱着他,慢慢向外走去。
凌云看了看他,转头对那郎中拱手道了声谢,而后便也走出了医馆。
“哎这孩子不过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想要救活,谈何容易。”
良久,那郎中摇头,低声自言自语道,“除非是那大罗金仙下凡尘,这孩子才有生还的机会,否则,即便是那医道圣手的‘东岛医仙’,想来也是束手无策啊”
二人从那医馆出来,皆不言语,只是闷头赶路。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家看着颇为干净整洁的客栈门前。
此客栈,四周以粗大的圆木为柱,四周用极其厚实的木板垒成的墙壁,看着既沉重又结实。虽然念头不短,但主人家明显十分在意,不论是漆料还是日常的维护,都做的十分到位,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十分整洁。
抬眼看,正中一张牌匾,写着“君悦客栈”四个大字。
正是先前众人商议的碰头之地。
二人走了进去,由堂倌引着,到了二楼的一间厢房之内。
还未等堂倌敲门,内里便又一人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正是聂麟。
看到段霄二人,聂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他一眼便看到段霄怀中的孩子,眼神中带有了一丝好奇。
但他未曾多言,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两人鱼贯而入。
那堂倌也不多话,冲几人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了。
聂麟关好门,便看到之前坐在内室的楚穹此时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眼神里也带着些许疑惑。
“云烈,这孩子怎么了?”
楚穹开口问道。
下午他辗转于两座府邸之间,以南宫驰的手书竹简为媒,与其交涉,虽然未直接要出粮食,但两户明显已经有些意动,只是称还要考虑一下,与楚穹约定好,三日之后再给答复。
得到这样答复的楚穹并不满意,但也知不可操之过急,所以回来客栈歇歇脚。
哪知竟然在内室休息之时,竟然听到了一个细若游丝的喘息之声,于是立马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