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穹等三人一路南下,经历了先前善福村的事情之后,便多了个小心。
伺后再途经一些村庄之时,几人基本也只是经过之时喊上一两声,若是无人回应,便直接绕村而过,不再多做停留。
如此倒也没再遇到什么麻烦。
而行至夜晚,三人便找一地势开阔之地,升起篝火,轮番守夜,在路旁和衣而睡。
一些原本心怀不轨之人,在见到了楚穹,凌云二人手中的兵刃,以及一拳能将碗口粗细的树捶断的段霄之后,也熄了那些心思。
三人也因此能够得以休息,不至于还没救灾,先把自己折腾病了。
就这般赶了三日左右的路程,终于到了越州北部建瓯郡郡城附近。
离得老远,三人手搭凉棚向前眺望,勉强能够看清建瓯城的样子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偌大的建瓯城此时竟然四门紧闭。
而城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以百计的饥民,被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至于那些已经被饿到气绝而亡的尸体,每日都有专门的人,从城墙上被竹篮吊着送下来,他们带着面巾,将一具具尸体搬走,扔到不远处的乱葬岗中去埋好。
而城下很多饿到失去人性之人,会假扮成尸体,躺在路边,趁来人搬运之时,暴起伤人。
他们心里想着,若是将这埋尸人干掉,自己再坐竹篮上去,不就能进城吃粮了么?
于是乎还真就让不少的埋尸人被他们所伤,后面郡守不得不增派人手,先安排两名壮汉下城,然后再将他们的铠甲兵刃抛下,让他们保护埋尸人干完活以后,再一起返回城内。
这般过了三五日,城外伤人的饥民是越来越少了,但每日的哀求声却越来越大。他们用沙哑的嗓音,不住地乞求着守门的官兵,能够让他们进城去讨口饭吃。
守城的官兵们听了这些哀求,心中也不是滋味,他们并非铁石心肠,看到这些苦命之人饿死在自己眼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但郡守大人早有明令,城内存粮不足,若是开门让逃荒之人涌入城内,只怕会造成暴乱,到时候伤害的反倒是城内百姓。
在这种时候,他们只能选择保下一部分人的生命,很不幸的,城外的百姓成了被他们放弃的那一方。
这一堵用黄土夯成的,不过三丈左右的城墙,便成了一道人生的分水岭。
城墙以内的人,即便也有部分饿死的,但总归是少数。
而城墙之外的人,如今即便是活着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垂死挣扎而已了。
这些人的命,从灾年到来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在城墙外面一个凹陷的阴影处,一个名叫张璐的男人,正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他原本是建瓯郡治下松溪县里的一个庄稼汉,此次越州受风灾,他所在的村子也没能幸免。
不得已,他带着父母妻儿一路逃难,从松溪县一路跑到建瓯郡,却被这一堵墙死死地拦在了外面。
他的父母,早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相继死去。
母亲原本体弱多病,这一路的奔波让其早早病故,倒也算没受太大的罪。
而他的父亲,则是为了省下一口珍贵的粮食给自己的孙儿,选择了吃观音土。结果吃了三天,腹部肿的像一个排球一般大小,终于在那日夜里咽了气。
一家人只剩下他与自己的妻儿,相互扶持,一路逃荒。
看着张璐逐渐瘦弱的身子,他的妻子也将自己的一部分粮食省下给他,就这般喝着用树叶和草根煮的热水,女人终究也是没能熬过去。
如今,终于也轮到他了。
此刻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温度,原本已经结束的冬天,似乎又重新来到了他的身边,眼前看到的事物越来越暗,眼皮越来越重,一股困意慢慢袭来。
可他挣扎了一下,慢慢坐直了身体,看着自己眼前的孩子,一个四五岁的男孩。
“儿啊,爹就要死了,你可怎么办啊”
张璐一脸心碎的低声呢喃道。
孩子虽然还小,但自从逃荒以来,已经经历了几位亲人的相继离世,此时听到自己的父亲如此说话,那原本干涩浑浊的眼睛里,也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泪珠。
“爹,我不要你死,我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听着自己孩子的哭喊,张璐猛地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而后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一脸紧张的伸出头去,四处观望。
幸好他们所在的这块城墙凹陷之地,并没有其他人在附近,这孩子的哭喊之声还未被人听到。
张璐这才松了口气,而后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爹,你弄疼我了。”那孩子一脸委屈的说道。
张璐也是无奈,方才那一折腾,将他的体力消耗一空,此时就连呼吸都感觉如千钧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