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婧衣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感慨贴身丫鬟斯画的能干了，有斯画在，她真的只需要被安排就行，方方面面都被照顾周全，甚至连三个女儿也被斯画一人安排妥当了。
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沐婧衣神清气爽。
她捧着斯画让书未熬制的热姜茶，边喝边看起了自己所处的这个院子，除了正房，两侧各有两间耳房，算得上不小的院落了，住下他们一行七人是完全足够了的。
外头已经黑沉，她估摸着应该是晚间七八点的样子了，而雨势也没有他们来时的大，若是白日里光亮足，大约就是烟雨朦胧的效果，但此刻就看不出什么朦胧美来。
沐婧衣浅浅逛了一下，回到正房时，喝了半杯已经不那么烫嘴的姜茶，搁下茶盏，她步出大门，就看到了在廊下看着夜幕出神的燕翀。
那股奇怪的感觉再度袭上沐婧衣的心头，燕翀对这里有别样的感情，至于是单纯对这个地方这样，还是曾经住在这里的人这样，她猜不准。
沐婧衣走到燕翀身边站定，陪着燕翀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
“你以前来过这儿，甚至在这儿待过一段时间，对吧。愿意和我说说嘛？”
沐婧衣觉得，能靠嘴巴说清楚的事情，就没必要憋在心里徒增烦恼。她虽然也怕燕翀是对某个女人的留恋而失态，但万一是个男人，又或者不是人呢？
与其内耗自己，沐婧衣还是选择问清楚。
燕翀听完沐婧衣的话，沉默了很久。
沐婧衣发现燕翀的手不自觉地攥着衣摆紧握成了拳，这是他在紧张的时候才下意识会有的小动作，是沐婧衣在溟洲那段时间里发现的，估计除了她没人会察觉燕翀的这个小习惯吧。
毕竟男子似乎习惯于没拿东西的时候，就握个空拳的。
沐婧衣久没有等来燕翀开口，她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也很想洒脱地说不想说就不用说的，可按照她的性子，这件事一定会梗在她心里，直到某个节点发酵出来的。
于是她也沉默地继续等待，等待着燕翀亲口给她说这个院落的故事。
只是又过了许久，久到她都快要放弃了，她都想到了大不了就是再各归东西的结果时，燕翀终于开口了。
“这里是顾园，是曾经的太医署太医令顾心念的故居。她以女子之身任职太医署，任职期间研制出不少利于百姓的便宜药方，减缓了百姓看病难的情况，也多次救治宫中的贵人，得了圣人嘉奖，不过二十出头一点就成了太医署的一把手。”
沐婧衣收敛了心思，安静地听着燕翀给她介绍起他们脚下所站的地方，顾园。
“她一生清贫，俸禄不是用在研制药方上，便是捐出去帮助贫苦百姓。这儿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是她的双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所以，即使朝廷给她另外置办了居所，她也依旧会在下职后休沐时回到这儿安歇。”
“这周遭有几个村落，她就会在休沐日带上她的药箱，去给村里的老人孩子免费义诊，所以这附近的村民对她都敬重爱戴有加。”
“顾园原本没有现在的规模，后来那些感念她的村民自发地帮她扩建了房子，除了我们现在站的正房与耳房，后面还有个马厩，马厩附近是药田。庭院中还有一颗桃树，是她幼时双亲种下的，如今也有参天高了，只是今夜天色晚了，大抵是看不清了。”
燕翀徐徐讲述着顾园和顾园主人的故事，沐婧衣听得已经开始在幻想主人家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虽然她感觉顾心念这个名字有一丝熟悉，可这会儿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反倒是想要继续听有关这园子还有这人的故事。
“然后呢？为什么说是故居？因为顾太医令搬走了嘛？她搬去了朝廷给她安排的地方住了嘛？”她像是个听故事的小孩儿，一连串的疑问就朝着燕翀抛了过去。
燕翀愣神片刻，突然对着沐婧衣笑了，只是很快这抹笑容染上了悲伤。
“都不是，是因为她走了。”
“走了？是那个走了嘛？”
“嗯，她的生命终结在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去岁九月，她生辰那日。”
沐婧衣的呼吸一窒，才二十五岁，真正要开启人生的年纪，而这个园子的主人却在这个年纪戛然而止了。
“为什么呢？她是怎么走的，身染恶疾嘛？可，她不是医术高超地太医令嘛？”
沐婧衣真的像是在听故事一般，一边替故事中的人惋惜，一边想要知道更多故事里的情节。
燕翀苦笑一声，他转头看向沐婧衣，眼底是化不开的愧疚与自责，看得沐婧衣不由得心头一紧，似乎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萦绕在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