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怕是吃了几盏酒,脑子糊涂了,才会胡言乱语的。孙少夫人,还不将你家婆婆扶回去,省得再说出什么胡话来。”
覃舒容是头一回见沐婧衣发这么大的火,更是头一次听沐婧衣这样怼人,她又欣慰又心疼的,她也肃起脸色,不留情面地直接下逐客令。
黄衣夫人孙家夫人顿时脸色一黑,她正要再开口,覃舒容继续说的话让她瞬间噤了声。
“想来孙大人是瞧不起我沐家的,何六,让人去告知老爷,将孙大人一并请离吧,沐家庙小容不下他们孙家这尊大佛。”
之前沐婧衣再怎么发火,孙夫人也没有慌的意思,她自以为是被邀请来的客人,而且沐婧衣只是个外嫁女,她以为沐夫人不会为了这么点事败了她点颜面的,可现实却是啪啪打了她的脸。
“沐夫人,不过是意见相左的几句辩驳,如何就要闹到这样的地步了?令嫒说得过分,我不与之计较还不成吗?”
孙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在这溟洲城里,她可以得罪任何人,但不能得罪沐家,这可是全城百姓都要称赞一句的存在,就连城守大人都要敬着的,他们孙家怎么敢明面上与之撕破脸呢?
可要她承认自己说错了,她却是不愿意的,甚至还觉得她并没有说错什么,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况且我本也没有说错,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啊,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不是嘛?”
这话多少还有人是赞同的,沐婧衣撇了撇嘴,自古以来就都是对的?不过就是给愚人洗脑的论述,也偏就有那么多人信了。
但沐婧衣知道,在这个时代这个世道下,她不能去违抗大环境,至少明面上不能。
“孙夫人当真是有意思,我可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女孩儿不该嫁人,我一直针对的,是孙夫人口口声声说我灵儿妹妹嫁不出去,又要我莫学着挑三拣四,误了我女儿的亲事。”
被沐婧衣这么一点,众人恍然大悟,确实人家沐小姐半字未提过女子不该嫁人,而只是不满孙家夫人的满口挑拣嫁不出去罢了。
如此一来,有心替孙家夫人解围的几位夫人,倒也不好开口了,毕竟这的确是孙夫人自己嘴贱惹的祸。
而她这番嘴贱的缘故,她们也清楚一点,只不过是因为即墨家婉拒了她家的提亲,而他家大人又偏巧升了官,这才让孙夫人得意忘形,想借机泄愤。
但偏偏得意忘形过了头,竟还多嘴多舌牵连了沐家外孙女,也不怪人家沐夫人不悦,换成她们在自家宴请宾客时遇到这么没眼见力的,难保不会说出比沐夫人更不客气的话。
“人自重,方得他人尊重。孙夫人是何等心思,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本是欢欢喜喜的席宴,偏就有苍蝇嗡嗡不停,谁能高兴得起来。那自然要将苍蝇灭了,才不影响我等的心情不是?”
“孙夫人,今个儿是我兄嫂家的好日子,你纵使对我即墨家再有不满,改日尽可上门讨教,可特地要扰乱沐家的宴席,就过分了!”
林红秀也是不留情面地直接点出了孙夫人的私心,义正言辞地让人别再作妖,比起孙夫人的歹毒心思,林红秀堂堂正正得多了。
“再说了,我家灵儿许不许人,干卿何事?她便是一辈子不嫁,我即墨家也养得起。不止是我的灵儿,只要是我即墨家的女儿,就不需要依靠外人过活,这话我林红秀就放在这儿了,只要我们家的女儿愿意,此生不嫁人又何妨!”
林红秀一拍桌子,将沐婧衣最想说的话都给说了个干净,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都想给林红秀鼓掌叫好了。
即墨家来的尚未议亲的姑娘们,顿时都眼睛一亮,自家族长夫人说的话,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家族铁律了呢。
然而林红秀的这番话还是引起了不少议论,毕竟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命运走向就是嫁人生子,相夫教子的。
即墨家的姑娘们听到这些议论,眸色又黯淡了。
没有办法,即使即墨家与其他人家不同,即墨家的姑娘因为主母的敞亮与远见,过的日子比之男儿也不多逊色,但人言可畏,父母与家族生她们养她们,她们又怎么能让父母族亲受她们所拖累呢。
沐婧衣听着那些议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说是现在了,就连她前世的那个和平且开明的年代,也有很多人对女儿的定义就是长大了嫁人生孩子,一辈子都是为家庭做贡献的。
只有极少数的女性,能真正做到凭自己独立,不受约束也能享受到公平。
“女儿家若能觅得好郎君,自然还是要嫁的。但绝不是说到了年岁,就要许人家,也不是什么人家都可以许得的。譬如孙夫人你家,我就是养我闺女一辈子,也断不会将闺女许去你家的。”
沐婧衣开口将林红秀带来的议论给打断,她当然也希望女孩家能够完全随心所欲地过日子,但世道不允许,那在可控的范围内,给自己找一个更舒服的生活方式,不是更妙嘛?
沐婧衣这话一出,全场都静默了,这话可谓是堵死孙家往后想要攀附沐家的可能了。
“人并非不能自私,但如孙夫人您这般为出一口自缚所致的气,不将女孩家的闺誉当回事儿,可想而知这番言传身教下的后辈,会是什么货色。”
“我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我都舍不得她吃一点苦,所以更不会让别人给她苦头吃的。所以啊,我可不如我红秀姨那般婉转,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就因为你,我沐家燕家乃至即墨家的姑娘,你孙家的儿郎是想都不要想了。”
“这口气,是我明确给你的,来日你尽管找机会撒回来,当然得是你找得到那样的机会。”
沐婧衣是丝毫不留情面,就差直说看不上孙家了,但她的确有这个底气,即使不考虑远在丰陵的燕家,单沐家就足够成她的依仗,而孙家还当真没有那个能耐直刚沐家。
燕翀跟着他岳父一起来到此间时,听到的就是他媳妇儿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虽然只对这儿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细节,但不妨碍燕翀对自家媳妇儿的赞赏。
“我夫人说的是,孙大人你若能寻到机会将这口气撒回来,燕某定道一句你厉害。可若没那个本事,孙大人还是不要整日忙于公务了,也好好约束尊夫人吧。”
燕翀立即声援自家媳妇儿,但对准的目标却是孙大人。
孙大人冷汗淋淋,他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孙氏,临来时特地嘱咐过莫要生事的,岂料这婆娘半点没听进去。
“哪儿能呢,今日是孙某管教无方惹的祸,燕少不要放在心上。沐先生即墨先生在上,孙某替内子给二位道歉了,实不该因着这等愚妇惹了大家不快,孙某这就带人回去,不叨扰了。”
孙大人赔笑连连,最后很识趣地告辞,一个眼刀子就甩给了孙夫人,一家几口匆匆离开,可不想再在这儿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