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到端言之前,贺知屿其实设想过无数的可能。
因为端言是个什么情况,他心里是清楚的。她从前面对这些事情,就算只是身在人群之中的时候,在别人的目光之下,究竟有多敏感,他心里都是清楚的。
在见到端言之前,他真的以为自己又会见到一个脆弱敏感,又开始变得有些沉默的端言。
然而事实上,端言并没有。
贺知屿见到她的时候,她甚至还在为手上的忙碌忙得根本抽不开身。只匆匆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又埋头忙碌着手上的事情。贺知屿看见了,她正在为一个身上出现体表红疹斑点反应的病人处理身上的水泡。
虽然端言到今天都算不上是一个专业护理的人员,但贺知屿看着看着,却突然有些怔然。
自从正式进入支援的工作之后,贺知屿承认,支援的工作的确比他想象的还要忙碌许多。之前在慈和的时候,端言一直隔三差五是在他的眼前的。但是进入这里之后,贺知屿想想,好像除了第一次他去接她的时候,再加上之后几次恰好负责的工作是在一处的。
到现在为止,他跟端言在同一片地方,居然已经也有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原本就一直记挂着,心里是有点不放心的。现在,因为刚刚听到隔壁床铺的那番言论,就更不放心了。
于是贺知屿决定,他要去看一眼端言。
从刚才的话语里,贺知屿几乎可以断定,这样的话语绝对不是第一次说,也绝不仅仅是从他们的口中说了。既然他们都已经在说了,那么外面,绝对是已经陷入了舆论的旋涡了。
这样的认知飘过脑海的一瞬间,贺知屿的那一颗心,已经彻底提起来了。
不行,他必须要去看看端言究竟怎么样了!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贺知屿的确是见到了端言,但就连贺知屿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只得到了端言匆匆的一眼。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端言因为忙碌而把他忽略掉了的样子。
说实话,其实还挺新鲜的。
在此之前,贺知屿的确从来没有见到过端言这般为其他的事情忙碌过。
在看着端言这样忙着手边的事情,甚至因为手上的事情而忙得有些脱不开身的时候,贺知屿的心里,其实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欣慰感。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这就是贺知屿所期盼的,端言抛开心里常年沉闷郁郁的那些个问题,而像一个普通的二十几岁的女孩子一样,可以为了什么而忙碌,一直在努力生活着。
他并不希望,每一次见到端言的时候,见到的,都是她穿着病号服,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在病床上呆滞沉默的模样。
但这中间,其实一共也并没有多少的时间。
可关键的问题是,贺知屿觉得自己明明见到了每一段时间的端言,但却始终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又究竟是什么原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承认,她始终是在往他所期待的方向走,但,他却始终不知道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
就算是到了今天,他也依旧还是不明白。他感觉自己好像始终都没有真切地为了端言做过什么,但是端言已经变成了他期望之中的样子。
可就算他不知道原因,端言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贺知屿的心里松快了许多。纵然还不知道眼前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但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端言,贺知屿却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
于是,这天上午,经过医院长廊的众多路人,都看见了贺知屿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的模样。
贺知屿的模样清俊,再这样笑起来,就更添了一份难得的温和。
这样一副模样,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更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所以,一直到端言手边的工作结束,终于得空去走到贺知屿的身边的时候,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在经过贺知屿身边的时候窃窃私语,大多都在好奇,这一位究竟是谁。
再加上,贺知屿身上穿的是一件白大褂,所以大家纷纷猜测,他们医院里什么时候有长得这么俊朗的大夫了。
因为现在医院里大多都是过来支援和本院的医护人员混杂,所以有几个陌生的面孔也是正常的。在他们讨论到怎样才能并不突兀地要到贺知屿的联系方式的时候,端言终于在贺知屿的身边坐下了。
说来也是巧,就在端言坐下的时候,正好又有两个结伴前行的姑娘从两人身旁经过,端言正好听到了他们口中说的话。因此,这会儿看着贺知屿,端言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
这副样子,倒是和贺知屿之前所想的并不一样。
端言并没有陷入任何流言的困扰之中,甚至,贺知屿看着她的样子,怀疑她根本就是忙得没有空,也根本没有听见外面那些一时传的兴起的流言。
这点倒是让贺知屿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端言没有事,只要端言还好好地才好。
虽然如此,但贺知屿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要把外面的那些事情告诉端言。这样,等端言出去听见的时候,多少心里也会有所准备的。
话虽如此,但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却让贺知屿觉得,这是一件分外艰难的事情。
但端言却仿佛已经在他片刻的犹豫中知道了什么,知道了他原本是想说什么,但又因为什么而欲言又止。
端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覆在了贺知屿的手上。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弯起眉眼冲着他笑。
语气也比贺知屿想象中的要轻快上许多。
“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他们都在说我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端言顿了一下,但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对着贺知屿轻声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
毕竟流言已经到了连隔壁床的病人都已经挂在嘴上的地步,端言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没有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