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刘无患看着刘明舟,在十里桃花麟胜村,一直看到夕阳黄昏,两人才驾车回到刘家。
至夜,刘无患带着刘明舟回到了刘家,刚进门,就看见焦急的刘国鼎在来回踱步。
刘国鼎看见二人回来,赶紧走过去搀扶着刘无患,担忧道:“你怎么又乱跑,你的病还没好呢,让为父担心死了。”
刘无患满怀歉意的看了看刘国鼎,轻道:“孩儿错了,不该让父亲担心,不会有下次了,父亲放心。”
随后在刘国鼎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房间。
刘无患独自坐在案边,打开了窗户,让月光照射进来。
许是有些冷,刘无患拽了拽身上的狐裘,看着明月,眼睛里隐隐是看见了刘如麟。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江南多雨。
身子虚弱的刘无患这次没有如同往前一样,而是撑开油纸伞,走了出去。
小雨点不断打在油纸伞上,刘无患看见了庭院边上落下的一片桃花瓣,赶紧走过去给拾了起来。
呵护宝贝一般将桃花瓣护在怀里,两只手捧着,油纸伞落下,天公不作美,雨渐渐大了起来。刘无患已经顾不得淋雨,赶紧跑回去。
回到屋里,刘无患好似被淋成了落汤鸡。
但当他小心翼翼的把桃花瓣放到桌子上时,竟然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苍白的脸一哆嗦,眉头一皱,刘无患又咳嗽起来,咳嗽的愈加厉害,已经咳出血来,随后,刘无患细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桃花瓣,一阵晕眩,仰头倒了过去,晕在地上。
半夜,刘无患渐渐醒来,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一脸焦急,满头大汗的刘国鼎。
刘国鼎看着刘无患醒来,这一位面对如此大灾大难都不曾说过一声委屈的铁血硬汉,竟然是抱着刘无患哭了起来。
刘无患微微一笑,也是紧紧拥抱住刘国鼎。
“患儿,你吓死爹了,爹还以为你,还以为你……”
刘无患在刘国鼎耳畔轻轻安慰道:“爹不要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刘国鼎松开刘无患,擦尽了眼泪,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紧紧抓住刘无患瘦骨嶙峋的手,那已是青筋血管清晰可见的双手。
刘国鼎关怀的问道:“患儿你无事吧?吓死爹了。”
刘无患轻轻一笑,道:“爹,我没事,让您费心了。”
刘国鼎关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刘无患苍白的脸,关切的说道:“患儿你放心,爹已经找到了京城的秦医师,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名医,他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坚持住,好好活着。”
刘无患听着刘国鼎的话,眼中又有些失意。
明明家里还在莫大的危机之中,可刘国鼎依旧在找人医治他的病,他内心自然是万分的愧疚。
他更多的是难过和自嘲,他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什么土方子什么秘方,还是什么高人什么名医,看过无数了,他的病,不可能治好了。
但是刘无患看着满是希望的刘国鼎,不愿意打击刘国鼎,仍旧是强行绽放出一抹笑颜,点了点头,“嗯,我相信爹。”
刘国鼎站了起来,目光坚定,不知是说与刘无患听,还是说与自己听。
“只要咱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刘无患也是笑着点头。
刘国鼎走了,刘无患看着空荡的房间和紧闭的房门,强撑着身子下了床,打开窗户,对着刘国鼎屋子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爹,对不起了,患儿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一家人在一起要整整齐齐的,你们放心,我走了也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们的。”
再次重重的磕下,再磕。
刘国鼎不知为何,这一夜,心里很痛,很难受。
深夜,刘无患没有睡觉,反倒是安静的坐在案边写着信。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过了一会,一股微风吹过刘无患如瀑黑发,感受到凉意的刘无患抬头看了看明朗的月亮。
相距不近,却有一股桃花被风吹到了刘无患的信上。
小心放好了书信、笔墨,叠好了被褥,披上狐裘,吹灭蜡烛。
随后刘无患长舒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是无比轻松。
刘无患轻轻打开了门,缓缓走了出去。
关门,上锁。
他脚步很慢,一直在看着这个熟悉的庭院。
这里,曾经充满了欢笑。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禁锢了他一生的地方。
刘无患一步一步的走着,纵然有万般不舍,还是来到了大门边,大门边那条陪伴他好几年的大黄狗,看着刘无患。
刘无患走到大黄狗身边,蹲了下去,笑着摸了摸大黄狗的头,轻声道:“二康,我要走了,你不要说话哦,不要把其他人弄醒,不要打扰别人睡觉,听到了吗?”
大黄狗竟是点了点头,刘无患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大黄狗二康看着刘无患关上了门,竟是呜咽抽泣了起来。
万物皆有灵。
刘无患站在大门口,看着熟悉的大门,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
再没有一丝留恋,扭头便走。
他怕了。
他怕再多看一眼,他就不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