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中只该有两种人,一种把自己名为神明,一种把自己视为蝼蚁。”
节制目光停在高塔一丝不苟洁白如新的白大褂,“高塔医生是前一种么?”
没有回答。
“第三王储设的赌局被正义毁了。”半晌,高塔复又开口。
“正义来治伤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
高塔深深望进节制水色的眸子。
静得没有半点情绪。
节制既非神明也不是王。
尽管已经无数次明确了这一点,再一次看清那双眼时高塔还是恍然。
节制既非神明也不是王,在这个深渊,他竟然是最深的罪孽。
“果然是这样。”高塔于是颇为了然地回应。
高塔第一次遇见节制是在雨天。
他收了立在外面被涂鸦成抽象画的招牌,落上铁门的锁,换好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
一切整齐有序,规整得当。
敲门声响起时高塔没有理会,作为这条街上唯一的医生,他有决定人生死的权力。
也有随意放弃别人生命的勇气和残忍。
敲门声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而后归于寂静。
高塔仰躺在床上,安安稳稳戴上眼罩,塞好耳塞,把被子打理得一丝不苟。
接着他听见子弹撞在玻璃上的声音。
这没有关系,他用的一向是防弹玻璃。
而后他听见钢棍砸在铁门上的声音。
这也没有关系,他用的一向是加厚的铁门。
最后他听见一声爆鸣。
甚至褶皱了他刚刚展平的被子。
半条街都被这场爆炸惊动,罪魁祸首却安然坐在高塔的诊所里,拖着半死不活的正义。
“他是谁?”高塔瞥了一眼被安置在病床上的人,皱起眉头,“你又是谁?”
节制抹了一把额发上的雨水,“我是节制。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受了伤,需要治疗,否则会死。”
刚刚进入诊所前被他小心翼翼收起,在门外认真抖过雨水的伞此刻就立在墙角,慢慢洇湿了一小块水泥地。
“如果死了呢?”
“那就不需要治疗了。”
那是第一次,高塔对节制下了判断。
“你不该活在这条街上,甚至不该活在深渊。”
“因你既不是神,也不是蝼蚁。”
正义对于高塔的论断嗤之以鼻,歪在午后阳光正好的阳台上晒太阳。
“他就是个神棍。”
“我也觉得,我只是作为我活着而已。”节制搬了一把摇摇晃晃瘸腿的椅子到门外街上,膝头摊着写稿的本子,婆娑的光影撒了满身。
正义看着节制挺得笔直的背影,无声扯开嘴角。
真是,慈悲得天真。
可他愿意为这份慈悲付出一切——即便是杀死第三王储,沦陷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