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园屏住呼吸躲在空筐里。
三分钟前,几人乘坐的商务车连车带人被浓雾吞噬,她手心紧攥着道协给每个特派员配备的护身灵具,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她便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破败而狭小的灶房。
传统的土灶台,灶里燃烧着微弱的火焰。台面上摆着些已经清洗干净的蔬菜,黄泥抹平的地面堆着一麻袋大块大块的肉。
斑斑点点的血迹渗过粗糙厚实的麻布,洇出暗红的纹路。
插着门闩的破烂木门外传来轻佻而妩媚的女人嗓音,“哎呀呀,好像来了新的厨娘呢!不知道这一次,奴家美丽又善良的厨娘能藏多久呢?”
“一定要藏好自己,不要被找到哦!否则……”后面的话淹没在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中。
栗园死死攥着手中的灵具,轻手轻脚地翻倒灶台旁边半人高的空竹筐,尽量无声地躲了进去。
她努力维持清醒和理智——作为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哪怕对上最弱的堕神她也毫无胜算可言。
所以,她只能尽己所能地躲藏,等待其他人的救援。
如果在此之前,她被发现了,那就先发制人用灵具拖住对方,再趁机逃跑……
栗园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模拟自己的逃生路线,却越想越是恐惧,手脚发凉,呼吸急促,耳边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哔哔啵啵的火焰燃烧声中,细微的蠕动生长的碎音。
地面上堆着的整整一麻袋的肉,此时正翻滚着,蠕动着,血红的肉上长出苍白的肉芽,滴落粘稠的暗红汁液,慢慢地从麻袋口溢出来,黏糊糊地垂到地面,蔓延开的挂着黄白色脂肪的肉上豁开一道口子,长出歪歪扭扭的尖锐的牙,一层一层遍布整个腔室。
一条艳红色的,满是突刺和瘤块的舌头伸出来,发出一点垂涎的口水声。
栗园躲在倒扣的筐里,等到突突跳动的心脏终于慢慢和缓下来,她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的冷汗,扒开竹筐的缝隙,单眼向外观察。
眼前有些发黑。
她以为是竹筐外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正准备缩回头用手向外试探。
忽然,她的眼球被什么冰凉粘腻的东西舔了一下。
“啊!!!!”那一瞬间,栗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左眼眼球被生生刮下一层黏膜,血和泪混合着淌了半张脸。浓稠的液体从眼眶汩汩淌落,温热而潮湿,带着扑面的腥甜。
栗园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口微微收缩,甚至连剧烈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刚刚,是什么东西?
她仿佛被沉进某种巨大的、空洞的、冰冷的深渊,连灵魂都凝滞其中,无法思考,无法理解,只有本能在疯狂战栗。
逃……逃……逃……
逃离这里!
求生的本能在歇斯底里地嘶吼,栗园跌跌撞撞站起身,撑着发软的双腿艰难地跨出两步。
却又被依旧罩在头上的竹筐绊了一跤,踉跄着向前扑倒。
手中紧攥的灵具在无声无息间碎成浅白的飞灰,栗园在无边的恐惧和痛苦中,隐约听见一声缥缈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