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黄安走进大队部,一开门先被刺鼻的烟味呛得干咳几声。
屋子里头跟着火了似的,乌烟瘴气。
那张用门板充当的桌子前,坐在长条凳上的朱磊,双眼满是血丝,头发乱糟糟的,好像一夜没睡。
手里的烟还在燃烧着,整个人跟抽去了精气神似的。
才几天的工夫,他瘦了一圈,两颊也削了下去。
黄安看得有些不忍:“书记……”
“老黄啊……”
朱磊抬头扯出一丝笑:“你说把价降到三十能行不?”
“三十,去掉进货的,再减去工钱,咱们大队一分不赚,这不是白忙活吗?”
朱磊反应过来:“哦,那是我算差了。”
“书记,刘三他们几个也走了,就剩下咱们自己大队的。
大伙儿都在问,是不是要散了?”
朱桥打井队,从生意最红火时的六十号人,到现在属于队里的二十人,只经过了短短几天。
只几天而已。
朱磊愣愣地看向黄安:“老黄,咱们真完了?”
黄安叹了口气:“书记,咱们输了,打井队完了!”
朱磊张了张嘴,彻底没了力气。
“老黄,你张罗一下,把工钱结了。”
“书记,咱们账上没多少钱了。”
“有多少结多少,不够的,就把井头全都抵出去……”
“那咱们大队的贷款咋办啊?”
“先把工钱结了再说。”
“好,我知道了。”
黄安犹豫着说两句要他放宽心保住身体,最后又都咽到肚子里转身走了出去。
随着脚步声渐远,屋子重新陷入寂静。
一切都来的太快。
从退伍,到进大队部,再到筹钱,组建了打井队。
怎么求爷爷告奶奶拉来了贷款。
怎么说破了嘴皮进来了材料。
又怎么当着大伙儿的面承诺一定能赚钱。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
全大队老老少少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他自以为能将这个落后闭塞而又贫穷的小村带上富裕道路,社员们也是这么相信他的。
可现在……
朱磊一个人在这个破旧而又阴暗的屋子坐了许久。
突然,会计黄安推门匆匆走了进来。
朱磊头也没抬:“工钱都结了吗?”
“大家伙都没要……”
“什么?”
朱磊抬起了眼皮。
“大伙儿把上个月发的工钱也全拿出来了, 说是咱们大队还欠着贷款呢,不能让书记你一个人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