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应该没事,只是过路吧……您还是再睡一会,我们几个看着,天都没亮呢。”
高邦媛摇了摇头。
这时邓氏和阿福推开门进来了。邓氏不容反驳地说:“知道你担心可远,我们也担心,但媛儿,你现在更重要的是先保重自己的身子,你不是一个人。”
远处的火光和马蹄声让人心惊,若只是几支火把,那一定不会有这样亮。
这是多少人……
高邦媛坐立不安,又怕邓氏担心,一时间只能躺在炕上,心底却把什么坏的可能都想到了。
邓氏强硬地走过来,替高邦媛掖好被子,“你不用担心,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等天亮了就让蓝心它们去打探消息。”
高邦媛嘴唇抿得很紧,但刚刚蓝心给她喝的温水里面掺了一些安神助眠的东西,再加上屋里的热气来回熏着,身边也有能做主的人,她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阿福就怔怔地站在门口,望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火把。
蓝心走到阿福身边,给她披上一件厚衣,“福姐姐,炕上暖和些,别站在这里了,风大。”
阿福摇头,说话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这些人是直奔山庄来的,如今哥哥在城里,那么大概率就是奔着我来。福远织坊一定是出事了。”
蓝心沉默了。
她自小在高府长大,受高拱和其夫人教导,经历了太多事情,能拿到台面上的,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也许山庄里其他惊醒的人都觉得这火光只是路过的马队,可是蓝心却看到了血光。
她揣着心事朝着炕上看了一眼——她知道睡着的高邦媛也一定想到了这些。被惊醒时,高邦媛看着那火光,脸上因暖热而泛起的红润都一下子消退,变得惨白。
若真是福远织坊出事……或者,是京城中更恐怖的其他政变——
蓝心一把掐住慈云的胳膊。她的手指很瘦弱,平时也不干粗活,现在却让慈云觉得像尖利的鸡爪,抓得生疼,难以挣脱。
“一定要保护好老夫人,夫人,福小姐和小公子!”
蓝心已经将高邦媛腹中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小主人——于可远在朝廷不知情……有可能,会再也回不来!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蓝心经历过起起伏伏,一颗心早就已经磨炼得坚硬无比,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一个目标,哪怕付出再大牺牲也一定要办到。即便是牺牲自己,或者牺牲别人的性命。
这样的心胸和意志,远非暖春那样小门小户里培养出的人所能比拟的。
蓝心忽然转过身来,整个人变得冰冷,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慈云,有件事要拜托给你。出了庄子的后门,有一条山路,山路尽头是个荒废掉的山东。”她顿了顿,“现在还看不见路,一会天亮了,若真的出什么事,你带着老夫人和夫人先过去。福小姐,你恐怕不能过去,但你别慌,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阿福摇摇头,“我相信哥哥,他会处理好的。”
蓝心怔住了。
阿福转过头,微笑着道:“若事情没有像哥哥预料的那样,那这次倒下的不止是福远织坊,还有李娘娘,哥哥也会受到牵连,我们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于事无补。姐姐,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若一会来人只带走了我,便是最好的消息,你们不必惊慌,只是过一遍程序罢了。”
蓝心因为不知道朝廷到底发生什么事,所以不清楚阿福所言是真是假。
她还是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利索地吩咐着慈云和其他姊妹收拾整理东西,男女老少们都在无声地忙碌着,不时望向越来越近的火把——不,不应该是火把了,遥遥望着,随着天色渐渐亮起,火光不断削弱,却能看到那攒动的人群。
那是北镇抚司和提刑司的人马。
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马。
是户部和工部的人马。
那些人的服饰仿佛是更炙热的火光,燃烧在每个人的心里,恐慌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