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前从没想过一个生命如果熬到极限会是什么样子,眼前康池气若游丝,每次眼看着即将气息断绝的时候他都会很艰难地挣扎着动下身体,又会有丝缕气息持续一会。有几次安看到这个干瘦的躯体已经断绝了生机,可过了片刻后他就又挣扎一下随即重新泛起生机。
安以前治病都是随治随走,严重点的都有师傅接手完全不影响早晚功课,现在康池在这躺了一整天了,眼看要到晌午也没见翦的人影,徒弟来找她好几次她都没空理会。
安的徒弟是一只猴身兔头背上长满细长利刺的小异兽,因耳朵特别大翦给它取名叫耳朵,它跟着翦的时间更早,安从记事起耳朵就在。随着安开始修行翦说你自己修行无聊,就顺便带着耳朵一起吧,传道遇到问题就来找我帮你解决,这样也是对你修行的一种反复锤炼。
于是安每日早晚功课都要带着耳朵一起做,耳朵平时住在神殿西面的一处崖壁上,它会每天早早到溪边乔香树林等着安,跟着做完功课就满林子跑去疯玩,神殿附近的山林中野果很多且没有猛兽它日子倒也过得自在,有时候耳朵找到没见过的野果或者感觉特别好吃的东西就会跑去神殿找翦,翦会陪它玩一会并告知新找到的野果它能不能吃。平常翦不让耳朵进入神殿的,说是嫌它闹腾怕冲着了神灵。
池的情况非常不稳定,安让耳朵留在殿外,她担心这时候稍大点的响动就能让康池魂飞魄散。正纠结时院门被推开,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头笑眯眯地跨进院子,门外祭台周围站着一群人,翦让他们准备的祭祀物品也都已经摆放好。安又看了看走进来的人记起他就是行易四使的沽,连忙行礼拜见,沽笑呵呵摆手道:“安丫头免礼,十年没见你了还是那么呃~”
“丫头你怎么修为停滞了这么久,还跟上次见面一样?”
沽收敛笑容关切打量起眼前这个与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的女孩。
安又是一礼回道:“谢谢师叔关怀,师傅说这是功法原因。”
“翦师兄是什么意思给你修的是什么功法?”
“师傅说他不会女子修行之法,就在集市上找别的女修士为我买了一本秘籍,让我按上面基础功法先修习,不过入门后的其他法术都是师傅亲授。”
沽心想这也难怪,他们师徒远离人群不太和其他修士往来,这女娃自己按书籍修行应该是斩了赤龙后改修翦传授的功法,所以导致功法不合修为无法精进,身体也因此停留在天癸水至的年纪。翦这人比较随性做事天马行空,沽自诩有一双识人慧眼也有点看不透,他此刻心中一边盘算一边开口对着安埋怨:
“你师傅何在,他召我过来就好好召请,昨天一连捏碎我两枚储魂玉石我以为你们遇了危险,这五千里路我可是真身赶过来的呀。”
说着还气呼呼用手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汗。
安不知道师傅有何用意只好如实回答:“师傅说去无妄崖了我还以为他跟您一起回来了呢。”
沽闻言笑道:“好呀翦师兄,你这是盘算好对我那几个同僚打个硬仗了,不过我既然来都来了就顺手帮你处理一下这处烂摊子吧。”
绪神座下有四使二阙,四使仲穑盘沽专门管理行易岭和氓国各个大小部落的凡俗事。二阙左阙牧右阙玭负责无妄崖连山神殿的一应事务。
行易四使各有所长,其中仲管法纪公正严明刚正不阿,穑掌历法为人忠厚沉稳,盘法术精妙睿智聪慧,沽善察人心周到随和。
沽总是笑眯眯的,他跟各个部族往来最多,大家有事都喜欢找他这个熟人处理,所以很多部族都留有他的储魂玉石。储魂玉石中留有极少一丝魂念,当对玉石灌输灵力,魂念被异常聚集的灵气惊扰就会被本体感知,本体感受到召唤就会控制分魂吸收灵气壮大,再以神念为引降临一个本体的意念,这样灵气育分魂,分魂蕴神念,三者融合就成为一个分身,再引意念入体就成了与本体思维想法完全一致的身外化身。这种身外化身一般不会长存,一是本非实体所生法力太低还有就是太耗心神,时间久了万一生出了其他杂念更是会与本体冲突,所以都是临时召唤,事后会收回本体意念将一丝神念重新封进储魂玉石中。翦这种捏碎储魂玉石的做法是非常冒犯的,玉碎时魂念消散本体都会跟着一哆嗦,魂力低的人甚至会神魂轻微受损,所以除非是很紧急情况,一般人不会随便捏碎别人给的储魂玉石。
沽蹲在康池边上饶有兴趣地研究满身的细针,他时不时拔下一根拈在指间看一会又顺手给插回去,半晌起身嘀咕道:“完了完了,中了这应毒必死无疑,哪怕再硬抗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安只见康池全身上下立马一片死气,生机之气也都消散一空,沽伸出肥短的手掌一拂,康池身体窍穴上的针被他尽数收入手中,然后胖指头轻弹,隔空将几股劲气打入康池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