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间,罗南变得更加忙碌。
他和蓝镞教授的团队,需要阅读所有驻舰官兵的资料,观看每个人心理辅导视频,虽然“幻想构形版本役魔卷”项目停滞,却仍要按照相关要求,进行问卷调查发放和反馈,并与个人档案逐一对照分析。
最关键的是,罗南必须要在这艘空中的移动城市中,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每一个部门都跑遍,力争做到和每个人都见上一面,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
与此同时,他还在方树校官首肯下,跟着工程维修处的人员,把“长缨号”空天母舰几乎所有功能区域都踩了个遍,确保对空天母舰上所有的常驻人员的职能情况和工作地点,都做一个相对明确的对应和区分。
也是这个过程中,成百上张千张速写,雪片儿般生成。
罗南手段非常灵活,他知道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给每个人都画像,但是他却可以绘制大的工作环境,以及工作环境中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的人。
且并不是一张、一个时间点,而是全天多个时段。
他专门挑选各部门、各功能区最繁忙、最紧张以及相对平稳的时间点,每个时点、地点都出一张图,前委三局八大处,以及下辖一线功能区、操作区,都出了五张以上。
这是一天的工作量。
也就是说,罗南在十个小时之内,绕着空中城市一般的空天母舰跑了至少五圈。
这些草图完成之后,会第一时间输入到舰载人工智能“蜗牛”那里,与所有常驻人员个人资料做简单对应,确认罗南速写描绘的场景以及场景中的人员,能够与资料基本匹配。
有什么重大差异,罗南还会再去跑一趟进行调整。
如此工作强度,自蓝镞教授之下,看了都是咋舌。
五整圈儿加上不计其数的折返跑,哪怕并不是真的需要全程用到两条腿,可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半点儿不时闲地观察、出图、调整,对于体力脑力的损耗,当真不敢想象。
期间,向侪医官开了一个不是特别高明的玩笑:“罗南尉官如果是间谍,也是最敬业的那种。”
然而,这里面又有什么敏感情报呢?
“长缨号”空天母舰是临时改装而成,作为基底的“磁山”型号,已经沿用了快三百年,这里面的人员配备以及功能模块安装布置,早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役光神鸟”和“璇晶阵列”的加持,确实非常重要,然而在大君级别的对抗中,“蟠魔”和“灯塔”对相关细节的了解,可能要比空天母舰上的任何一人都要透彻。
唯一比较敏感的就是人员即时状态,以及几个关键岗位上的人员情况。
问题是,轮换申请已经批了,接下来两天就是相当一部分人员的调动,今天的情报,可能到明天就过时了。
没有人会把这玩笑当回事儿。
相比之下,有关这场“轮换”的一些议论,倒是更有热度一些。
就是向侪医官这样的技术人员也在讲,在这种关键阶段,逐步进行指挥部和一线轮换,延续僵持和角力的现状,感觉要保守一些,也符合“纯大君”一贯的性情。
但罗南觉得,这更证明了蓝镞教授在孽毒污染防治领域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以及他一贯的战时处事风格——总能够将阶段性项目和当前战事妥当结合起来,并不会让决策者为难,甚至有一些因势利导之效。
正是有这样的人物为罗南背书,才给了他充分发挥所长的机会,当然也是大力推动项目进度。
也怪不得人家会成为师范级的人物。
罗南这么卖力,算是报答蓝镞教授的知遇之恩,但更多还是为自己。
因为对梁庐的思路设计产生疑虑,他现在心绪纷乱,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只有通过高强度的工作,强迫自己进入到高度专注的状态,让那些芜杂混乱、甚至纠结恐惧的念头暂时先沉淀一下,等到心态恢复正常再去梳理。
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罗南这个年轻未成年的尉官,做起事来当真没话说。
蓝镞教授预计三十个小时的工作量,他一个人揽去了将近百分之七十不说,只花了十个小时就完成了大半,一个人把项目节奏带得飞起。也使得向侪医官这些人,被带得手忙脚乱,不得不加班加点,完成相关配套工作。
向侪医官好不容易和大伙共同批判了一下“纯大君行事保守”,给自己回了回血,转眼就看到罗南,眼角就是抽动。连续十个小时高强度巡游母舰后,回来又埋头工作、画图,眼瞅又是几个小时都不带动弹的,他举手过顶,虚拜两下:
“天才就不要太极端了好吧!给大伙留口气……”
罗南抬头,看他一眼:“行啊,就喘口气。”
说话间,罗南手里面那幅战术情报处工作区域的速写,正好修正完成最后一笔。
他身子就往后仰,带动双层装甲腰脊电磁关节,发出“滋滋”低响,好像一台能源即将耗尽的机器。
向侪医官就感慨:“不容易,你总算也有累的时候。”
“嗯,有点儿。”
其实,累是也是心累。
对梁庐这位“前大君”“大师范”前所未有的疑虑,造成了罗南本人罕有的精神内耗。
他也不想这样的,但疑惑不得开解,总会有一根刺扎在心口。
哪怕就是眼前的“测验时空”,也把罗南折腾得不轻:已经有四个月的漫长任务时间,到现在似乎还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