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断面好像挺完整,能接上吗?
龙七看着半空中飞舞的、本来属于自己的那半截手臂,晕乎乎地想。
他对当前发生的一切反应相当迟钝,断掉的明明是他的胳膊,从今往后,他大概也可以称之为“残疾人士”。可他接下来的反应竟然是:
终于解脱了!
全身血液沸腾,再被强行抽吸出去的敲骨噬髓般的痛苦,没有了!
轻飘飘的,甚至有一些要乘风而去的清爽感,
然后,才有了一个相对明确的、且颇荒唐的念头:
这是左手还是右手?对了,是右手……靠,老子是右利手!
天旋地转的感觉在消褪,龙七对于外界的感知也在迅速恢复
实在是他受的刺激太强烈。
所在区域的震荡尖啸声,愈演愈烈,聒噪刺耳,余波刮面如刀;与之同时,视网膜视界中还在飞速闪过一条条弹幕,井喷的、情绪化的弹幕流,很适合当前完全失控的场景,没有管理过滤是真的没法看了。
受的刺激太多,龙七又开始头痛,直到这时,断臂带来的疼痛和虚弱感,才侵袭过来。
他勉强伸了伸腿,就好像是濒死前的抽搐,却碰到了同样虚弱且似乎还要更不堪的山君。
龙七自个儿只是断臂,伤口还莫名封堵上了,失血不是太多,可山君……只一会儿,流淌出来的暗红血迹已经快淹到龙七后脑勺了。
勉力往那边瞥了眼,龙七便不自觉追随着这位的视线,又去看半空中旋转飞舞的他们的手臂。
是的,这个还在不断甩溅着血液的临时残肢架构,仍然在半空中,还没有落地。
而围绕着这个临时架构,裹着火焰的弧光,与斩破空气的残痕激烈碰撞,其高速频率完全超出了龙七能够捕捉的极限,他能够摄入的每一道弧光、残痕,都是碰撞后骤然减速扭曲的结果。
至于挥出如此高速犀利斩击的人影……恕他无能,真的捕捉不到。
他能猜到火焰弧光的背后,应该是喜好挥舞“火焰链锯”的小丑。
至于另外那个……
龙七还没想明白是哪位,眼眶就是抽搐。
因为他看到,在激涌的冲击波吹荡下,那两根手臂组成的临时架构,似乎是在翻滚中,忽地突破了某个界限,几乎没有任何前兆,骤然扭曲、枯朽,并急剧缩小,好像有什么微小却可怖的玩意儿,大力撮口一吸,瞬间吞食了所有的骨肉精血……
不是好像,确实有的!
因为便在骤然空无的那处虚空中,在骨肉精血瞬间消失的中心点处,有一个头大尾细,好似逗号的畸形异物,大约有一根手指大小,却是透明晶亮、色泽鲜红,且尾部扭动,相当活跃,好像是已经进入后期的卵或蛹,随时可能孵化出成熟的个体。
而且,这玩意儿似乎还有着一定的意识,并有自己的倾向:
岂不见它只是尾部一摆,便主动切入了火焰弧光密织区域,随即完全隐没。
速度之快,宛如流光。
龙七眼睁睁看着当下迅速变化的一切,然后“草”了一声:
“老子的手……”
不用再考虑接不接的问题了。
也是这一刻,一直在高速位移、对冲的交战双方,因为核心之物已有归属,便不再进行无意义的对战,都是显现身形,在相隔二十米的距离上,进入沉默的对峙状态。
毫无疑问,一个是半边脸笑得格外开心的小丑。他站在停机坪边缘,好像才刚刚抵达,从来就没有进入已经一片狼籍、地面都被切割出纵横交错伤痕的战斗区域。他手中,刚刚飞舞的“火焰链锯”已然不见,只由左手拇食二指,拈着那个鲜红晶亮的“卵蛹”。
至于另一位,一身制式战斗服,乍看像是军警人士,还配有简单护具,细看去却是骨质材料——最重要的是,纤细的身姿,以及犹带几分稚容的面孔,又与她的装扮,与刚刚激烈奔放的战斗,几不相干。
起码从表面上看,她也是赤手空拳来着。
龙七眨眼,意外又不意外:是瑞雯哎!
且不说为什么他向某位在世神明求助,结果出来的是在世神明他妹。龙七视线下意识转向山君,那位也已经跌坐在地,背部靠在飞梭上——这个交通工具,出奇地没有在刚刚激烈对冲和四面迸溅的冲击波中,受到特别明显的损伤。倒是停机坪上其他的车辆、飞行器等,已经给毁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山君就盯着瑞雯,死灰般的面孔上,说不出是怎样一份表情。
龙七看山君,山君看瑞雯,龙七又重新看向瑞雯……然后,两人不约而同,都低头去看自家手臂离断处。
不论是谁,也不管流血多少,伤口切面都颇为光滑平整,仿佛是极锋利的锐器一斩而断。
龙七闭了闭眼,而就是这短暂的黑暗区间,视界中仍然有五颜六色的弹幕流,如洪水般冲刷过去,要比之前更快更密集。
毫无疑问,瑞雯现身引爆了弹幕流……但也不完全是。
在已经彻底失控的直播间里,短时间内,龙七这边所受到的关注,并不在瑞雯之下。
或许,还要更热切一些。
这一切,或可以称之为“断手综合征”。
从开始到现在,本次直播所呈现的,只是龙七的第一视角,对于全局的把控天然受限。
再加上表里世界的巨大信息壁垒,以至于很多人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没能彻底搞清楚这里面的人际关系和恩怨情仇。
但庞大基数之下,能够理解甚至于帮助别人理解的观众,也有一个可观的数字。
不管怎样,小丑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还有山君的病疼失态,以及龙七受制于人,包括最后的手臂离断——其血腥场面未必能完整呈现,但是前后脉络清晰,真实可信,而且代入感十足。
当龙七和山君的胳膊离断的刹那,对于那些理解能力过关、代入感一流的观众们来说,真的好像是自己的胳膊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