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晶愣了一下,接着心头涌上一股阴霾。她试探着开口说道:“急性髓细胞白血病。”
李阎抿了一口水:“一个月之前我被确诊患上了这种病,你家老爷子清楚,我这个人无亲无故。”
他笑了笑:“所以,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女人低头看了一会指甲,才干涩地说:“南方的医疗条件比这里要好很多,我也认识一些国外的知名医生,白血病算不上绝症,即使师兄你没有兄弟姐妹,也完全有可能找到配对的骨髓。”
女人抬起头来,整个人凌厉了许多。
“可能我这次来让师兄很为难,但是……”
雷晶斟酌着字眼。“协会是我爷爷一生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沦为一些政客弄权或牟利的工具。”
“你说弄权……‘
李阎忽然打断了女人的话,他把热水饮尽,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冲着女人一笑,身上莫名多了几分嚣烈的味道。
“为什么把协会交到你手里,就不是弄权?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你厌恶的那些政客,区别在哪呢?”
李阎的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惹得一旁的平头男人皱紧了眉头。
女人的脸色很平静,只是慢条斯理地解释:“国术协会是我爷爷一手创立,我从十六岁开始接触协会的相关事宜,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也没有人比我更热爱它。”
李阎摇了摇头,他放下杯子:“刚才我跟雷小姐握手,你的手很嫩,没练过武吧。”
女人抿紧了嘴唇。
“我从小身体不好,家里的功夫又霸道。所以只练了一些调养气息的吐纳功夫。”
“所以啊。”李阎低着头,忽然扯了句题外话:
“雷小姐喜欢看武侠小说么?”
雷晶被问得有些发蒙,她尝试着回答说:“金庸?”
“老舍,断魂枪。”
女人显然没听懂李阎什么意思,倒是一旁的平头男人眯了眯眼睛。
“总之,我这病秧子,真的没什么余力能帮你的忙,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你们两个想留下吃顿饭的话,我煮了饺子,如果不想,请便吧。还有,替我向老爷子上柱香。”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好一会儿,雷晶才默默地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李阎的注视下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
她说道:“有太多人跟我说起过,李阎是个多么跋扈的人,他们一定想不到师兄你现在的模样。”
李阎歪了歪脑袋,没有说话。
“可我爷爷一直很欣赏你,一直都是,你知道他是怎么评价你的么?”
雷晶直视着男人,学着自己爷爷的口气。
“习武之人,心头先养三分恶气,我这辈子见过这么多后生,只有这混小子不多不少,养足这三分恶气。”
“无论师兄你答不答应我的请求,我都真心希望师兄心头这三分恶气,没散。”
说完,雷晶转过身,和中年男人离开了。
李阎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弯腰把两杯热水端起来喝完。才噗嗤一笑;
“真是个厉害的丫头。”
他拿起纸巾抹了抹鼻子,也不在意纸上的一片殷红,随手丢到旁边。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
“三分恶气……嘿嘿。”
李阎用右手遮住自己的额头,回想起那位精神矍铄的浓眉老人,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
“对不住了,老爷子……”
“哒”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了自家的地板上,李阎认得出皮鞋的主人,正是那名跟在雷晶身后的平头男人。
“还有什么事么?”
李阎坐起身来,抬头一看,顿时背脊一凉,栗色的瞳孔不住收缩。
门框被男人苍白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他野兽一般埋着身子,脸上鲜红的皮肉一点点向下垂落,粘连着丝状的发白的筋膜。整张脸已经糜烂不堪。
听到李阎的问话,这个男人缓缓抬头,沾满血丝的眼球向外突着,狰狞如同厉鬼。
李阎把冰冷的空气一点点吸进肺叶,伴随着电视屏幕里激昂的打击乐,是他短促有力的骂声。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