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一瞥,刘灞桥嘿嘿道:“还真不一定摸得着良心,有些事,少女时愁,觉得烦,呵,以后高兴还来不及呢。”
年纪不大,某处风景不小。
就是这么一个不正经的,所以在风雷园里边,不管老幼男女,无论祖师堂嫡传还是外门弟子,都喜欢或者骂或者调侃刘灞桥,还真不是冤枉他,纯属刘灞桥自找的。
可就是这么个在自家门派里混不吝的男人,资质也好,境界也高,模样更是不差。
下了山,偏偏只在一个女子那边,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看一眼。
南宫星衍二话不说,直接一手肘打在刘灞桥肋部。
打得师叔刘灞桥当场弯腰,倒抽一口冷气,呲牙咧嘴直喊疼。
别看小姑娘长得柔柔弱弱,身姿纤细,眉眼温婉。
其实脾气暴躁得很,再加上她那把本命飞剑的关系,故而在风雷园,谁都不愿意跟她演练问剑,她那几个金丹境的祖师、师兄,只教剑术道诀,绝不亲自下场切磋。
师兄黄河对这个极有可能就是关门弟子的嫡传,一向极为器重。
几乎从不公开赞许他人的黄河,唯独赞誉她是风雷园剑修当中,唯一得“雷”字真意者。
刘灞桥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牌,交给南宫星衍,笑道:“陈山主提前送的贺礼,回头你交给邢有恒去。”
南宫星衍接过那块玉牌,仔细端详一番,疑惑道:“这是?”
刘灞桥只得解释一番,原来当年在那春幡斋议事堂,作为新任隐官的陈平安,曾经送出去一批避暑行宫秘制的“无事牌”。
形制极为素雅普通,玉牌材质也不算如何珍贵,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只是一面篆刻“浩然天下”,另外一面篆刻“剑气长城”,旁边雕琢小篆“隐官”二字,再加上一个蝇头小楷的数字。
除了没有跨洲渡船的桐叶洲,浩然八洲,不同的渡船船主和管事,每人得到了一块篆刻不同数字的无事牌,比如吴虬,九。唐飞钱,十二。扶摇洲,“瓦盆”渡船管事白溪,十三。皑皑洲,“南箕”渡船江高台,十六。西南仙家岛屿,“霓裳”船主柳深,九十六。此外皑皑洲“太羹”戴蒿,和流霞洲“凫钟”刘禹等人,各有收获。
而陈平安自己就留了三块无事牌,送给刘灞桥这块,就是其中之一,数字是六。
另外一块无事牌送给了桐叶洲青虎宫的陆老神仙,数字是八。
只余下最后一块,陈平安没打算送人,自己留着,数字是五十五。
刘灞桥笑道:“这玩意儿,现在很值钱的。”
风雷园剑修从不关心山外事,方才在酒桌上,陈平安也没多说这些无事牌的价值所在,只是刘灞桥又不是蠢人,当然知道这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刘灞桥玩笑道:“总算见过真人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大失所望?”
南宫星衍呵了一声,不屑回答这种白痴问题。
在风雷园那边,她先前看过了那场镜花水月,便有了句口头禅。
天底下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现在看来,等她返回风雷园,口头禅就要稍作变化了。
天底下果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刘灞桥抖了抖袖子,轻声说道:“喜欢一个注定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可能会比较辛苦。”
南宫星衍摇摇头,“师叔,我跟你可不一样,绝对不会像你这么半死不活的。”
刘灞桥苦笑不已。
南宫星衍神采奕奕。
“我是否喜欢谁,与谁喜不喜欢我,半颗铜钱关系都没有!就像……”
“就像山看水,水流山还在,喜欢之人,只管远去,我只管喜欢。”
刘灞桥会心一笑,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敢爱敢恨了吗?
刘灞桥叹了口气,“丫头啊,你之所以如此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因为你只是仰慕,不是真正喜欢。”
南宫星衍点点头,“可能吧。”
哈,她又不是花痴。
刘灞桥摆摆手,“自个儿逛去,守身如玉的师叔要倒头睡觉了,警告你可别胡来啊,刘师叔做人很正派的!”
南宫星衍呸了一声,转头就走。
刘灞桥独自呆呆坐在台阶上,喝过了两壶梅子酒,入口好喝酒劲大,男人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醉眼朦胧。
庭院幽静,丛丛芭蕉绿窗纱,刘灞桥细细嚼着酒水余味,只觉得梅子酒酸牙齿。
他嘴上说是担心书信一封请不动陈平安,当然是个蹩脚借口,陈平安的念旧,刘灞桥最清楚不过,别说飞剑传信,就算风雷园这边不给请帖,只要陈平安听说了此事,只要无事在身,估计都会亲自赶去道贺。
刘灞桥就只是想要下山而已。
愁思飘到眉心住,老尽少年心。
屋顶那边,有人贱兮兮笑道:“灞桥兄,别愁眉苦脸了,愁给谁看呢,来来来,继续喝酒。”
刘灞桥笑骂一声,站起身,脚尖一点,来到屋顶,发现已经放着六壶酒了,刘灞桥立马就有点怂,陈平安也不管他,自顾自揭开一壶酒的泥封,刘灞桥一咬牙,坐在旁边,将三壶酒往自己身边一搂,骂骂咧咧,咱俩各喝喝的,谁劝酒谁孙子。陈平安笑道谁挡酒谁孙子。
向山下去一回又一回,吾将老。
天下共分明月夜,两个光棍在闷酒。
真正饮酒无需劝,醉得不知人间第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