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老真人猜出此人给出的建议,是免得人间未来的大道与财路近乎重叠。
可是稍稍设身处地,换成范先生或是商家弟子,恐怕一旦哪天知道此事的真相,都要一个个道心崩溃了吧。
老秀才只是听着,没说什么好与不好,善或不善。
礼圣问道:“你们认为陈平安当时站在巷口,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
于玄脸色微变,“不敢想。”
当师弟的,是亦步亦趋学崔瀺,还是不学崔瀺反其道行之?
老秀才淡然道:“不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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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土神洲,一座不被史书记载的洞天秘境。
一把巨大的青铜古镜,占地方圆百丈。
镜面上搁放着二十把椅子,就像一座用不着金玉谱牒的祖师堂。
有炼气士悄然进入秘境,点燃九炷香。
列席议事的修士不必真身亲至,甚至都不用分出一粒芥子心神。
历史上的议事,就从没有人数凑齐的时候。多则十四五人,少则五六人。
按照最早订立的规矩,一炷香,有空就参加,有事就不用理会。
三炷香,尽量参加,若是连续三次不参加这类议事,就会被自动剔除身份,失去议事资格。
九炷香,必须参加。除非是刚好闭生死关,或是面对某些涉及大道根本的紧急情况,又比如身边站着一位容易察觉端倪的飞升境修士。可如果有谁连续两次不参加这类议事,后果自负。因为会被其余十九人,视为共同的大道之敌。
近三百年来,点燃九炷香的机会,其实屈指可数。
时间由近到远,剑气长城被蛮荒妖族攻破,齐静春护持骊珠洞天,还有剑气长城与蛮荒天下的那场十三之争等。
而位置最靠前的两把椅子,几乎次次空缺,不见身影。
就算难得现身,他们也极少开口言语,至于是否曾经与谁心声说话,天晓得。
来此议事的成员,或者一团云雾,笼罩全部身形,或者用上了障眼法易容术,毕竟没有谁愿意公然以真身露面。
今天最不同寻常的事情,还是出现了两把处于居中位置的主位座椅,与之相对。
来此议事的,身份没有高下之分、贵贱之别,只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不可强买强卖。
当然被猜出了身份和境界,私底下的买卖,如何讨价还价的具体光景,另说。
不到一炷香功夫,这座“祖师堂”就来了大半修士,纷纷落座椅子。
总计二十二条椅子,其中位置最为特殊的新旧四把椅子,此时依旧空缺。
尚未正式议事,就有女修笑着询问,“司徒梦鲸当初连送上门的宗主都不肯当,怎么愿意跑去下山当山主了?在小龙湫祖师堂,给那些晚辈挂像敬香的时候,场面岂不是很有趣?”
道号龙髯的司徒梦鲸,是小龙湫现任山主。
这就跟一部尚书跑去地方当刺史差不多,典型的官位高配。
便有几位修士眼神玩味,瞥向主持仪式的那位仙人,这座古怪祖师堂明面上的东道主。
那位仙人置若罔闻,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片刻,转移话题道:“已经可以大致确认,韩玉树并未出现意外,前不久他被温煜喊去了天目书院,万瑶宗收到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院‘请帖’。”
很快就有人幸灾乐祸,“温煜这小子可不简单,与那涞源书院高玄度在内的几个年轻君子,都是文庙重点栽培对象,以后都是山长起步、要当学宫司业、祭酒的人物,韩玉树不会交待在那边吧?可别过几天,天目书院就传出个消息,韩玉树已经被带去中土功德林喝茶了。”
有人也替韩宗主说了句公道话,“温煜好像还是一位剑修,飞剑神通不同寻常,韩玉树还真不一定脱得开身。”
“情有可原,但是既定的规矩不能改。再有一次,他就不用到会议事了。若是一直被关押在功德林也好,至少不必死。”
不同于始终无人落座的四把椅子,看着那几个“老熟人”的空位,已经赶来此地的在座诸人,心情各异。
这些位置,就算以后有人落座,也换人了。
比如刑官豪素已经去往青冥天下,如今身在白玉京神霄城。
何况豪素主动让出了位置,由亲传弟子杜山阴补位。上次议事,其中一项议程就是商量此事,通过了。
所以豪素的那个位置,此次换由杜山阴补缺落座。
是个剑气长城出身的少年剑修,名叫杜山阴。
他是头回参加议事,杜山阴并不怯场,懒洋洋靠着椅背。
他既想在这里见到那位年轻隐官,也不想陈平安现身此地。
有修士询问这个新人,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却依旧没有道破名字,“我想要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婢女汲清,你出个价,只管往高了开价,不用担心吓到我。”
杜山阴说道:“只要能够保证让我在百年之内飞升,我今天就把汲清转赠给你。”
那人嗤笑道:“老子如今才是仙人境,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退一步商量,保证你成为剑仙,可能性不小。”
仙人传授飞升法?
年轻人做梦去吧。
这杜山阴,不愧是豪素的唯一嫡传,有个好师父当靠山,说话就是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