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蓑竟然干脆闭上眼睛,又摆出一副等死的模样。
李宝箴还在那边心思急转,猜测所谓的正确答案。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李-希圣微笑道:“宝箴,你别猜了,陈先生出的题目本身就是错的,自然就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李宝箴确实无心声无念头能够传给大哥,但是挡不住李-希圣能够算卦。
陈平安叹了口气,眼神示意小陌不用拦着,李-希圣这才推开门,看见一双金色眼眸的“陈平安”,发髻间趴着一个小家伙。
只是施展了障眼法,李宝箴和柳蓑都瞧不见那个跟随陈平安离开落魄山的莲花小人儿。
虚惊一场。
陈平安微笑道:“以后劳烦先生多管管李织造,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毕竟有一而再,就肯定有再而三。”
李-希圣笑着点点头,“我来劝他。”
李宝箴如获大赦,这间屋子是片刻都不想多待了,赶紧起身,来到李-希圣身边。
李-希圣说道:“宝箴,做事情还需善始善终,明日你先将青鸾国礼部事项交接一下,然后就回大骊织造局。”
李宝箴点点头。
李-希圣其实有些头疼,完全可以想象将来李宝箴在元婴境瓶颈之时,与一头心魔显化的陈平安,相对而坐如对弈,在那儿反复猜测答案和争吵不休。如果自己再晚来片刻,可能还有几个真正意义上的术算难题等着李宝箴,此题只是一碟下酒菜而已。一个不小心,李宝箴就会道心失守,沦为光阴长河那条长链旁披挂野狐皮的上古隐者一般下场,表面勘破“不昧因果”都无用,不知“观自在”,何谈“大自由”。
李-希圣以心声说道:“郑居中跟余斗离开白帝城,去天外了。”
陈平安疑惑道:“去天外做什么?”
两人一起走出书房,李-希圣与陈平安大致解释了一遍白帝城的境况。
陈平安问道:“这场比试,胜负如何?”
李-希圣说道:“各自不胜也不败吧。”
有些内幕,李-希圣不宜更多泄露天机。
比如在那白帝城,郑居中与余斗笑言一句,来都来了。
背剑穿法衣,跟随师尊一同跨越天下的余斗,则当场回复一句,正合我意。
反正双方见了面,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俩十四境,而且还是十四境当中属于很能打的那种,火气都不小。
这场言简意赅的约架,至圣先师没拦着,道祖也觉得没什么。
陈平安说道:“这就是说只要余斗坐镇白玉京,就算是郑先生都要输?”
李-希圣点头道:“最少暂时是如此,以后如何,无法推衍演算。”
陈平安眼神古怪。
李-希圣笑道:“实事求是,有一说一,我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不复见一双金色眼眸,陈平安抬起双手揉了揉脸,无奈道:“李宝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给李先生当弟弟、给小宝瓶当哥哥的,换成别人,我今天可不惯着他。”
一旦被陈平安列入心中的某份名单,就像昔年的正阳山,那么李宝箴的织造官就算做到头了。
李-希圣显然更无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你放心,肯定下不为例。”
陈平安原本想要多说几句,只是想到对方是李-希圣,就算了。
一些个类似“骄奢淫逸,所自邪也”、“聪明人只会越来越难教,不早点小惩大诫,可能某天就要大义灭亲”的浅显道理。
李-希圣大概是猜到了陈平安的心思,笑道:“放心。”
陈平安蓦然抬头。
李-希圣和小陌也随之抬头望向天幕。
天外一战,竟然导致浩然天幕涟漪阵阵,大如巨湖的层层光晕随之荡漾开来。
陈平安喃喃道:“我还以为会是一场比较和气的‘文斗’。”
比如将战场选址在类似在至圣先师或是道祖的道场之内。
李-希圣说道:“战场确实位于一处秘境之内,是道祖随手抛掷出去的,只是比较靠近浩然天下,不过余斗跟郑居中,都没什么可藏掖的了。”
白玉京二掌教,曾经的真无敌一说,唯一会被拿来说事和诟病的,可能就只有他不曾与两人真正打过,故而算不得真无敌。
浩然天下的小夫子,礼圣。剑气长城老大剑仙,陈清都。
至于白帝城郑居中,真身,阴神,阳神身外身,已经同时拥有三个十四境。
尤其是最后者的“郑居中”,更是宛如直接摹拓“道祖”而来。
郑居中之心,术,道。
三者兼备。
这件事,迟早都会天上天下皆知。有了这份郑居中自己心目中的大道雏形,就根本无所谓外界的“天时”如何了。
但即便是陆陆续续知晓这个惊人消息的山巅修士,暂时还不清楚更深层的一个事实。
人和堪称极致之外,郑居中犹有一份隐蔽的地利,因为郑居中的道场,等于同时在白帝城所在的浩然天下,还在合道十四境之一所在的蛮荒天下,也在道祖离去后的青冥天下。
关键是三教祖师在的时候,郑居中就能够做到这一步,等到三教祖师散道之后,郑居中又会如何?
打个比方。
山巅修士的境界高低,如一尊巍峨法相矗立在大地之上,人间每一位飞升境和十四境,当然各有各的了不起,但是几乎所有山巅修士,都是各走道路,才有各自的境界,其法相高度,终究不曾触及天幕的瓶颈所在。
但是郑居中的法相高度,就像只是因为有三教祖师挡着,才“只能只有”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