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老秀才心知肚明,柳七是一定会跻身十四境的。
至于苏子,因为有白也,大天师赵天籁,则因为有那纯阳吕喦,能否跻身十四境,反而得两说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叫柴芜的小姑娘,能够在青萍剑宗那边一步登天,直接从留人境跻身上五境,柳七功莫大焉。
所以老秀才以心声笑道:“赶早不如赶巧,择日不如撞日,也在这里预祝柳先生合道顺遂。”
柳七愣了愣,再次作揖拜谢。
此行不虚。
故而没有久留。
老秀才坐回那只葫芦,继续喝酒,在柳七那边不曾收到贺礼,小有遗憾。
随后便有一个手持竹蒿的撑船老舟子,在那星河中悠悠然泛舟而至。
是被曹溶他们当做大师兄、却不被陆沉承认的那个大弟子,顾清崧,道号仙槎。
银河绚烂,人间舟楫路穷,自古唯有乘仙槎可上天河。
老秀才赶忙起身相迎,大步跨出,径直往撑船舟子那边赶去,一脚踩在船头,殷勤热络道:“哎呦,这不是仙槎前辈么,好久没见了,怎么回事,瞧着不是特别有精气神,咋的,又与哪位了不起的高人切磋道法了?要不要老弟帮忙说几句公道话?”
顾清崧一时间有点发蒙,其实他跟这位文庙神位高居第四的文圣先生,在今天之前,双方并无交集,好像都没聊过半句闲天。
一来老秀才成名太快,感觉横空出世、名声鹊起没几年,眨眼功夫就去文庙吃冷猪头肉了,对于常年在海上游历的顾清崧来说,
又像是个眨眼功夫,老秀才就又很快去功德林吃牢饭了。往年顾清崧听闻这些,也只当是当几碟佐酒菜来着,可怎么听着老秀才的口气,像是那种至交好友的久别重逢?莫非是自己失忆了?错过了什么?
只说上次顾清崧偷摸进去功德林,不也只是为了见那个对男女情爱一事极有独到见解的花丛老手陈平安?
而且那次见面,跟姓陈的小子,做了一笔买卖,他教了陈平安一种独门遁术,陈平安则传授给他的锦囊妙计,确实不俗,有用!
老秀才一把抓起顾清崧的手,使劲摇晃,“久闻大名,神往已久,仙槎道友,可是一等一的性情中人呐,佩服佩服。”
顾清崧想通了,估计是陈平安那小子在文圣这边,说了几句肺腑之言,实诚的公道话。
所以一般不轻易说谁好话的老舟子,便点头道:“陈平安与我,勉强能算是同道中人,老秀才,你不用这般矫情言语,且打住,再多说几句,你浪费唾沫不说,我也要起鸡皮疙瘩,犯不着。”
说完这些,顾清崧转头望向于玄,开始祭出了一门大名鼎鼎的本命神通,“老于头,敢情是又走狗屎运了?说实话,你要是把运道分我一半,可能一般都不用,我早就去青冥天下白玉京觐见师尊了。”
于玄板着脸不搭话。
老真人以前在顾清崧这边吃过亏。
顾清崧问道:“咋个还摆张臭脸了,这么大架子,当自己是十五境吗?”
老秀才大开眼界,人的名树的影,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见过会说话的,真心没见过几个这么会说话的。
看来陆沉至今没收取仙槎道友为弟子,不是不愿意,是根本不敢?
于玄呵呵一笑。
顾清崧没好气道:“一个活了几千岁的年轻十四境,看把你能耐的,如果我没记错,或是文庙那边当年没骗人的话,老秀才只花了几十年功夫,就成了十四境,你瞧瞧老秀才,今夜与我才头回见面,跟我摆谱了吗?”
于玄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怕了你了。”
老舟子与老秀才告辞一声,拨转船头,使劲呸了一声,“老子好心好意跑来跟你道贺几句,结果眼睛长在脑壳上的,糟心,不是个东西。”
于玄满脸苦笑,都不敢骂回去。
老秀才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顾清崧突然转头说道:“老秀才,你这人蛮好,跟某人比,你们俩的位置,其实得颠倒过来,这才算名副其实的一个天一个地,要是没有某人这种朋友,就更好了。回头找我,咱哥俩好好喝顿酒,不醉不休,说不得就是喝我的喜酒了。”
老秀才连忙说道:“好说好说,一定一定。”
等到顾清崧撑船返回人间,直奔那艘桂花岛渡船。
老秀才回到于玄身边,笑问道:“怎么回事,你以前招惹过仙槎道友?”
于玄满脸憋屈道:“问题是贫道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这家伙为何要堵门骂人。”
老秀才好奇道:“骂你什么了?”
于玄说道:“大致意思,是骂贫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来着。”
老秀才笑道:“谁让于老哥的徒子徒孙那么多,被仙槎道友骂这个,一时间还真要心虚几分。”
于玄喟叹一声。
第三位道贺之人,是那召陵字圣,享誉天下的许老夫子,虽然老人不在文庙陪祀圣贤之列,也不在儒家道统文脉之内,许老夫子却是一个功德极大的读书人,跟如今坐镇宝瓶洲仿白玉京的那位老者差不多,都属于真正的隐士。
等到许夫子与于玄客套寒暄完毕,老秀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言语,竖起大拇指,沉声道:“许夫子,你有所不知,我那关门弟子,每每提起你,钦佩之情,溢于言表,是这个!”
许老夫子淡然笑道:“文圣喊我名字即可,况且我也当不起陈隐官的称赞。”
老秀才唉了一声,眼神幽怨道:“什么陈隐官,见外了不是,咱俩既然按同辈兄弟论,你就当陈平安是自家晚辈,以后遇见了,喊一声世侄即可。”
此话一出,让许夫子不知如何作答。
文圣的脾气和护短,天下皆知,你要是跟他客气,他可不跟你客气。
然后是桐叶洲大伏书院的现任山长,万年老蛟出身,程龙舟。
曾是天外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