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钱难为情道:“本来也不爱喝酒,师父又回了。”
李宝瓶压低嗓音说道:“大白鹅有没有与你说个打算?”
裴钱疑惑道:“小师兄说了什么?”
李宝瓶说道:“大白鹅如今特别期待小师叔的那个关门弟子,可能是一位小师妹,当然最好是个小师弟了。大白鹅说了,要是小师叔帮他找了个小师弟,那就热闹了。”
裴钱默默记下。
文圣一脉的尊老爱幼,是极有传统的。
除了老秀才的护短,当真就如某位身为文圣一脉的狗头军师所说,就跟一只老母鸡护住鸡崽儿差不多。
再比如左右对先生的言听计从,以及陈平安对先生的嘘寒问暖,绝对没话说。
无论是左右对曹晴朗,裴钱他们这些个师侄,还是陈平安对郑又乾,也都是有目共睹的护短。
但要说平辈之间的同门友谊,呵呵。
当年左右和齐静春,后来的崔瀺跟陈平安。李宝瓶跟崔东山,裴钱和曹晴朗……
所以大白鹅在李宝瓶这边,十分理直气壮,言之凿凿,我们这叫继承传统,发扬光大。
小师弟不拿来欺负,我们的先生和师父,宝瓶你的小师叔,如何有机会体现出对关门弟子的疼爱和护犊子呢?
之后一行人遇到了个山水禁制重重叠叠的洞府秘境,还是裴钱先前在渡船上边,无意间眼尖瞧见的。
胖子一听就来了精神,必须去瞅瞅啊!万一有艳遇呢?就姑苏哥哥这模样,这气质,这谈吐?
钟魁觉得问题不大,就当是游山玩水、访仙探幽了。
在胖子庾谨这个苦力鬼仙,一一破开那些禁制后,依稀可见,烟雾朦胧中有古祠深殿,好像是一处废弃不用的道场。
胖子缩头缩脑,小声道:“钟兄,咱们不会撞见厉鬼凶煞吧?你晓得的,我胆小,最怕这个。”
钟魁笑道:“你是怕撞见艳鬼,还是怕遇不见艳鬼?”
胖子答非所问:“清心少思寡欲,修身出世法也,我还稍微欠缺点意思。”
钟魁与这个胖子相处久了,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若有艳鬼当道拦路,都冲我姑苏大爷来,只管施展出十八般武艺,考验考验我的道心和定力。
钟魁微微皱眉,低声道:“明明不是污秽之地,为何煞气这么重,已经相当于一处数万阴兵聚集的古战场了。”
如果只有他跟胖子在此晃荡,倒是无所谓,只是如今身边跟着李宝瓶这些晚辈……算了,想到还有裴钱,钟魁就只是以心声提醒他们小心几分,相互间别拉开三步距离,尤其是叮嘱谈瀛洲和郑又乾这两个境界最低的孩子,同时让胖子记得护住这俩,别一心想着山野艳遇之类的。
胖子点点头,再嗅了嗅,“如鱼得水,痛快痛快。”
山中突然有个浑厚嗓音响起,声若震雷,激荡回旋在众人耳边,“速速退出,此地凶险,不宜久留。”
胖子环顾四周,咦了一声,“钟兄,这厮有点道行啊,连我都察觉不到声音的来源。以钟兄看来,是人是鬼,是敌是友?”
钟魁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起见,转头说道:“宝瓶,裴钱,你们跟在庾谨身边,带着郑又乾和谈瀛洲一起离开此地。”
胖子跺脚道:“凭啥!”
钟魁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胖子缩了缩脖子,“也好。”
亭台楼阁,纸窗上月光渐满,影影倬倬,小园幽径曲折,路边丛花,依稀有宫装女子,轻步暗移蝉鬓动。
又有一个女子嗓音妩媚响起,“走什么,既然来都来了,何不一起留下?”
胖子一听这嗓音便骨头都酥了,冷哼几声,沉声道:“钟兄,你亲自护送他们离去便是,我反正今儿是不走了!龙潭虎穴也要走上一遭,这等道行高深的邪祟精魅,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帮着书院确定对方的身份和根脚,若是那种隐世不出的凶邪之辈,在此所有谋划,走过岂能路过,岂能坐视不管?!”
裴钱只是转头望向一处,距离看似很近,就在右手边几丈外,裴钱再偏移视线,换到西北方位,这一次视线却是更近了,好像对方近在咫尺。等到裴钱第三次转移视线,就望向很远了。
胖子惊奇万分,这个裴钱,到底啥来头,自己咋就不晓得一位止境武夫,有这般好似开了天眼一般的独门神通了?
钟魁以心声问道:“发现对方踪迹了?”
裴钱以心声答道:“发现了,不过第二次和第三次,我都故意看错方向了,至于这点小伎俩,能不能骗过对方,我就不清楚了。”
钟魁伸手揉了揉眉心。
不愧是小时候就能把那几个捕快骗得团团转的小黑炭。
钟魁凝神举目望去,所有障眼法都自行消散,再不见亭台楼阁,唯有一座小山坡,矗立有一道古碑,上写地字,下榜书天字。
在古碑中间,犹有一竖行的古篆文字,永世不得翻身。
古碑顶部,看似随意搁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钱剑。
这处古遗址,煞气全部出自那座山坡,却又被古碑和铜钱压制。
然后钟魁便摇摇头,竟是被两个年轻修士占据了此地,在这边故意吓唬人呢,其中一位少年,好像还是个剑修?
此刻他们就躲在石碑后边,看样子都比较紧张。
一男一女,境界都不高,尚未结丹,且非妖族,他们多半是桐叶洲本土散修出身,误入此地。
只不过都已经有了被煞气浸染的迹象,说得简单点,久留此地,他们就会被石碑、铜钱镇压的那头古怪给借尸还魂了。
钟魁突然间察觉到不妙。
一时苦笑,什么飞剑,本命神通如此匪夷所思吗?
不过他们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也好,或者是已经被当做牵线傀儡也罢,似乎掌握了这座遗址的阵法中枢。
原来钟魁好像重返狐儿镇那座客栈,老板娘坐在柜台后边,笑颜如花,最可怕的,是一张酒桌旁,书院先生正在朝他招手,示意钟魁坐下喝酒。
不管钟魁如何施展术法,整个人就像被囚禁在一把镜子的……背面。
与此同时,庾谨大汗淋漓,山坡那边,竟然站着那个……文海周密!
庾谨壮起胆子,朝那个定然是幻象的周密,施展出倾力一记压箱底的攻伐术法,周密淡然一笑,只是伸出手,就那么轻轻一下,就将一头鬼仙打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头顶嗓音如天雷滚滚,“庾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