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剑少年干脆伸手绕后,将那用桃胶粘在剑鞘内的剑柄给掰下来,放入袖中,微笑道:“你叫石斛?注意点,别自寻死路,我可是会仙家剑术的!”
如此一来,少年便背着一把空空的剑鞘。
那无头女鬼幽幽叹息,死到临头还要如此大言不惭,那就不救这少年了,救了这一次,就看少年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行事风格,在这鬼吃人、人也吃鬼的地界又能活多久。只是她难免心生疑惑,就这么个愣头青,怎么一路走到这处腹地的?
不知为何,那货郎脸色剧变,正要说话间,山外异象横生,宝光熠熠,几道流彩一下子撕裂沉沉夜幕,格外扎眼。
转瞬之间就从十数里外来到山顶,只见那对少年少女,一双璧人,前者背剑,手持马鞭,骑一匹雪白骏马,后者乘鸾。
好个宝剑珠袍美少年,追风一抹紫鸾鞭。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壮汉,上身裸露,遍体鲜红色纹身。凌空蹈虚,风驰电掣,跟着前边两人。
三人飘然落地,白马与青鸾都各自化作一张符箓,被少年和少女捻在指尖,再放入怀中。
光凭这一手“家当”,就让鹤氅文士羡慕不已,眼馋垂涎之余,他没有忘记身形倒掠,尽量远离这几个练气士。
少女眼神凌厉,道:“怎么说?”
那壮汉看了眼鹤氅文士,“有业无孽之鬼,死后执念深重,立起淫祠,却无法成为一地英灵。”
视线转移向那个背剑少年,“活人,好像是个武夫。”
再看那撑伞女子,“无头鬼,秋分日,正午时,死于一个阳气鼎盛的刽子手。”
最后望向那口油锅和汉子,“练气士,好食人肉,作恶多端,比那山野作祟的伥鬼还不如。”
少年冷笑道:“那就斩了。”
剑光一闪,便是一颗人头滚落,刚好坠入那口油锅当中,一颗脑袋在沸水中扑腾腾起伏。
少女满脸厌恶神色,袖中瞬间绽放出一道璀璨金光,将那口油锅连同头颅一并打碎。
伴随着一阵铃声,金光一旋,返回少女袖中,在空中带起一条经久不散的金色流萤。
壮汉再望向那病秧子货郎,“狼狈为奸,一路货色,还是个炼成人形的妖族。”
少女神采奕奕,问道:“可是蛮荒余孽?”
壮汉摇头说道:“本土妖族。”
少女有些惋惜神色,这就没有战功可换了。
少年微笑道:“再斩。”
货郎一脚挑起货担,砸向那少年,再朝崖外纵身一跃,仍是被一道画弧剑光戳中后背心,剑光再起,又割掉头颅。
壮汉蒲扇一般大小的巴掌挥出,随便将那只货郎担打成齑粉。
少年嗤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想瞒天过海。”
少女摘下腰间一串金色铃铛,轻轻一晃,崖外一缕黑烟砰然散开,化作数百张白纸,少年双指并拢,轻轻一划,飞剑如获敕令,雪白剑光在崖外纵横交错,将那些白纸搅了个粉碎,壮汉再张开嘴一吸,便将那散乱的妖族精血凝为一粒珠子,连同妖丹一并吞入腹中。
一时间山顶唯有风声。
撑伞女鬼也已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选择站在背剑少年身边。
鹤氅文士咽了口唾沫,既然对方没有赶人下山,那他就打算开口求饶了。
这个丫头片子,明摆着是一位来自金阙仙府的嫡传仙师,故而才有资格拥有一位“朱兵”神将担任扈从。
至于那少年,更不谈了,分明是一位剑仙!
这还是白府主这辈子第二次见到剑仙。
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背剑少年,率先开口打破寂静,双手负后,望向那个瞧着像是同龄人的少年,点点头,脸上流露出几分前辈看晚辈的赞赏神色,沉声道:“不曾想还能在这种鬼地方,遇到一个同道中人。”
站在最后边的鹤氅文士,都被这个叫陈仁的少年给整懵了,你小子真是要脸不要命啊,有本事说大话的时候手别抖啊。
所幸那少年剑仙根本没搭理这个脑子有坑的。
少女轻声问道:“张姐姐何时赶来?是与我们在合欢山那边碰头吗?凭我们几个,能不能一路从山脚杀到那两处山中府邸?”
少年皱眉道:“我家主人未必会来,所以这场外出历练,必须生死自负。”
少女脸色看似失落,实则心中窃喜。
一座高山内外,黑云连鸟道,青壁带猿声。
撑伞女鬼“看着”那双身份高高在天的少年少女,只是世间喜欢好像都一般,低低在地。
她喜欢他,他喜欢她,就是不知道那个她又会喜欢哪个他。
鹤氅文士叫苦不已,原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山巅才来了三条惹不起的过江龙,怎么连合欢山那边的地头蛇都赶来了,难不成这就要狭路相逢,来上一场厮杀?
那背剑少年还在那边说些臭不要脸的言语,“白府主,只管放一百个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鹤氅文士苦笑道:“那我谢谢你啊。”
背剑少年点头道:“我与姓白的,历来投缘。既然是自家兄弟,无需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