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司徒梦鲸哭笑不得,以至于到现在,司徒梦鲸都不知道自己的那封“家书”,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先前去信,大致意思,只是说那位年轻隐官将来游历流霞洲,答应会找司徒积玉喝酒而已。
他娘的,司徒积玉这个王八蛋,在信上的措辞,真不是一般的不堪入目。大家都是一个祖宗,你骂谁呢。
无所谓了,就当被狗咬了。
司徒梦鲸突然问道:“令狐蕉鱼,知道我为何要将小龙湫封山一甲子吗?”
少女摇头,不是装傻,是真不知道。
司徒梦鲸说道:“大龙湫,希望下山小龙湫能够跻身宗门的想法,始终没有变。”
司徒梦鲸也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说道:“我在这边担任山主一甲子,会亲自给你传授大龙湫秘传道法,你我关系,类似不记名的师徒,六十年后,你是金丹境也好,元婴境也罢,都会接替山主职位。即便到时候有同门境界比你更高,比如刚刚被拿掉掌律身份的洪艳,还有林蕙芷的那对亲传弟子,都不会改变这个我今天就定下的决议。唯一一种情况是例外,除非小龙湫突然冒出个类似玉圭宗邱植的不世出天才,能够在六十年内,跻身玉璞境。不过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令狐蕉鱼脸色微白,颤声道:“祖师爷,为什么是我?”
少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当山主的那块料。别说比不过上任山主清霜上人与师叔祖权清秋,她就算面对那对作为林蕙芷嫡传弟子的姐妹,也会有几分自惭形秽。所以少女坐在桌边,一直心不在焉,想着怎么找理由,将那两件至宝归还祖师堂。
司徒梦鲸笑着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你?”
令狐蕉鱼无言以对。
“一家之主,一山之主,一宗之主,一国之主。你觉得这些身份的共同点是什么?”
约莫是觉得少女给不了答案,司徒梦鲸便自问自答道:“是水源。”
“所以就需要正本清源,唯有源头之水清澈,哪怕水流纤细,都要好过水源浑浊、分出几条水脉看似壮大。”
“这个说法,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那位年轻隐官,对方跟我这么说,既是一种和和气气的闲聊,又是一个不算暗示的明示了。”
司徒梦鲸笑道:“所以我在大龙湫那边,提出让你担任下任小龙湫山主,才会很顺利就得以通过祖师堂决议,成为定论。否则光凭我的境界和资历,可以是可以,却少不得要跟人好好掰扯掰扯,磨一磨嘴皮子。原因很简单,宝瓶洲的落魄山,桐叶洲这边的青萍剑宗,再加上黄庭的太平山,一下子,你就多出了三个宗门盟友,注意,是你,而不是小龙湫。等你哪天担任山主了,小龙湫就可以跟着沾光。”
程秘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少女先是迷惑,继而震惊,最后恍然。
哇,原来我这么厉害啊,自己都不知道的。
娇憨可爱。
司徒梦鲸也笑了笑。
就像那位年轻隐官与自己闲聊时,最后下的那个结论,欲想移风易俗,首重正本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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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籁国湖山派,一处建造在湖畔的雅致精舍,悬匾额天壤阁。
有一位女子正在提笔抄录一部道书,桌案临窗,窗外有数棵老梅树,瓶花落砚香归字。
青霄幽真之地,得道清心之室。
呼吸湖光饮山渌,卷藏天禄吞石渠。前句是湖山派的由来,后句更像是一句谶语。
女子道心微动,微微皱眉,她抬起头,望向门外那边,随后她站起身,呼吸绵长,步伐轻灵,行走之间,契合天地。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说法,来形容这种玄之又玄的境地,就是字面意思的“替天行道”,行走之行,道路之道。
在浩然天下,一位金丹地仙,可不会拥有这等与天地共鸣的玄妙气象。
不过她要是离开福地,去往浩然天下,就会自然而然失去这份得天独厚的大道真意。
她身穿一件杏色道袍,气质清冷,姿容极美,望向站在湖边那个青衫男子,
此人与湖山派一幅珍藏多年挂像上边的昔年容貌变化不小,不过她还是一眼便认出身份。
她打了个稽首,“湖山派当代掌门高君,见过陈谪仙。”
陈平安就知道这是老厨子和沛湘联手坑自己。
陈平安问道:“高掌门认得我?”
高君神色不卑不亢,微笑道:“曾经有幸追随俞祖师一同去往南苑国京城,只是当时我学艺不精,道行浅薄,有幸亲眼目睹陈剑仙的绝代风采,可惜只能是远远看着,如今勉强认得陈剑仙。”
陈平安开门见山问道:“你可知道这座天下的来历,以及与外界的渊源联系?”
高君点头道:“俞祖师‘羽化飞升’之前,曾经与我面授机宜,俞祖师大致说了些他汇总而来的猜测和看法。比如外界名为浩然天下,有九洲山河,山河广袤,十大洞天和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掌握在一些浩然真仙的门派手中,我们这座藕花福地,位于其中的桐叶洲,谪仙人来此,红尘历练,砥砺道心,游山玩水,嬉戏人间,各有所求。至于陈剑仙的身份、籍贯和背景,却是空白。”
“我曾下山游历三年,知道天时有变,顺带着地利人和,皆有极大变化,天下多出了许多前所未有的神异怪事。”
“但是这些年来,我不曾遇到任何一位来自外乡的谪仙人。”
陈平安点头道:“洞彻幽玄,体察天心。”
高君犹豫了一下,问道:“陈剑仙,能否冒昧问一句,我若是与你作生死相向的道法切磋,有几成胜算?”
当年俞祖师,下山去往南苑国京城那边“趟浑水”,亦是刚刚结丹而已。
陈平安只得昧着良心给出个说法,“高掌门当下占据天时地利,一成胜算总归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