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隽和朝歌告辞离去后,白藕与姚清站在屋檐下,她轻声问道:“那个王原箓,当真不去管?”
姚清笑道:“美玉不雕琢。”
白藕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那个疑惑,“看样子戚鼓马上就能破境,这份武运馈赠,我们难道要拒之门外?根据谍报显示,鱼符王朝那边,朱璇都亲自出马了。”
戚鼓并不是一个城府深重的纯粹武夫,恰恰相反,略显莽撞,是个喜欢直来直往的,爱憎分明,如果家乡这边稍微示好一番,是不难将他留在青神王朝的。
其实当年京城内的那场风波,白藕就与首辅大人持有不同意见。
在她看来,大可以趁机招徕王原箓和戚鼓,这两人不至于与朝廷闹得那么僵。
正是在那场险象环生的逃亡途中,王原箓和戚鼓,当年各自破境,一个跻身了元婴境,一个跻身了远游境。
姚清说道:“落叶总会归根。”
白藕无奈道:“毕竟是落叶啊。”
姚清笑道:“拭目以待。”
在那双名动天下的道侣离开青梧观没多久,便有一位男子,缓缓走来,竟然是一位在青冥天下极为罕见的僧人。
光头,赤脚,身着紫衣袈裟。
这位中年僧人,丰颊高鼻,状貌古野。
白藕只知道这个行脚僧,俗名姜休,字道隐,法号“丹青”。
至于面容,想必对方施展了障眼法,白藕眼中所见,肯定并非真相。
如今僧人就在京畿之地的瓦棺寺挂单,已经将近十年了。
无论是本名姜休,还是那“丹青”法号,在青冥天下没有任何名气,但是雅相姚清却对其极为礼重。
白藕是纯粹武夫,看不出对方的道行深浅,要说论禅说佛法,她更是一窍不通。
青冥天下十四州,对佛门寺庙和儒家书院的管束,极其严格。
尤其是僧人,想要外出云游,获得通关文牒,需要与朝廷层层报备,而且十有八九都会驳回,哪怕获得批准,具体行程,也需要与白玉京报备录档。
许多王朝,干脆就直接明令禁止任何僧人入境。甚至有两个州,直接禁绝寺庙,不许僧人传法。
并州算是相对比较宽松的,但是大如青神王朝,也只有十六座寺庙。
不过首辅大人力排众议,朝廷近些年开始着手筹建两座崭新寺庙。
在青冥天下,僧人想要建立寺庙,可能比浩然天下那边建立宗门还要难。
此事需要白玉京那边许可,为此青神王朝耗费了不少功德,听说就连那个被别州讥笑为“点头皇帝”的陛下,都难得与首辅大人询问缘由。
紫衣僧人双手合十,轻声道:“小僧来此与姚先生道个别。”
姚清笑着点头,“大和尚离开之前,记得按照约定,为瓦棺寺留下那组罗汉壁画。”
一座寺庙,可不是所有僧人都可以被称为和尚的,唯有住持、首座在内的得道高僧,才当得起这个敬称,屈指可数。
白藕微微心动,她猜出对方的身份了。
记得青冥天下有一位极其神秘的高僧,丹青妙绝,容貌、身份变幻不定,自命不凡,自称“我心即佛”,又扬言“祖师西来本无意”。
此僧尤其擅长绘画罗汉像,每有真迹现世,就是一场哄抢,莫说是那些寺庙,便是天下各州帝王敕建的道家宫观,都愿意供养真本,更有传闻,每逢旱涝天灾、邪魔作祟,根本不用当地道官设坛作法,只需取出罗汉像,无论是祈雨,还是荡秽,无不灵验。
僧人笑道:“十六幅?十八幅?”
姚清笑道:“当然是多多益善。”
僧人说道:“已经画完了。”
姚清也不觉得奇怪,问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僧人说道:“先去幽州赏雪。”
姚清稽首作别。
僧人微笑点头,朗声吟诵着一篇在青冥天下脍炙人口的《塞上》,大步离去,风采绝伦,身形消散,天地灵气毫无涟漪,转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白藕沉默片刻,问道:“此人修为?”
“佛法之外,剑术精绝,一条直气,海内无双。”
姚清说道:“‘一剑霜寒十四州’,是他说的,也是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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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龙巷的压岁铺子,掌柜石柔和小哑巴,正在熬夜守岁。
隔壁的草头铺子,就要更热闹些。
一对兄妹,赵树下,赵鸾。一对师兄妹,赵登高,田酒儿。一对师徒,白发童子,姚小妍。
还要外加一个被大白鹅拐来的崔花生。白发童子这会儿正踩在长凳上,拉着俩姓赵的划拳呢,大声嚷着哥俩好五魁首十满堂之类的。
小镇的大年三十夜,有那问夜饭的习俗,都会点灯,摆上一桌子酒菜,老人和妇人们会守着一只火盆,不去串门走动,只等着那些青壮岁数的街坊邻居们,登门做客,邻里间关系好的汉子,会坐下来喝酒吃菜划拳,关系一般的,大多吃杯酒就走,成群结队的孩子们,进了屋子不落座,与那些守家的老人妇人们打过招呼,按照辈分爷爷奶奶姑姑婶婶一通喊,就往袋子里边装些瓜果、甘蔗之类的。只等深夜了,家家户户才会关上门,然后一大清早,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们,就又要按时起床,因为每年都有不同的时辰,有那开门燃爆竹的规矩讲究,用来辞旧迎新。至于开门的具体时辰,往往都是小镇某些老人们推敲出来的,据说早年小镇开红白喜事铺子的几个掌柜,就很懂这些。
如今那些搬去州城的年轻人,哪有这样的讲究,据说一些个就连开门,都让府上管家代劳了,自顾自睡懒觉。
虽然如今槐黄县城这边,年味儿是一年比一年清淡了,几乎就没谁走门串户问夜饭了,不过骑龙巷的两间铺子,还是照着老规矩,开着门摆着酒。
坐在火盆边的石柔抬起头,望向门口那边,来了一位贵客。
一身雪白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