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是些远在天边的大人物。
不曾想自己运气这么好,今儿一见就是两位。
酡颜夫人忍俊不禁,掩嘴娇笑道:“哎呦,被人敬称为邵剑仙呢。”
少女怯生生改口道:“邵大剑仙?”
酡颜夫人辛苦忍住笑。
邵云岩愈发无奈。
一路领着两位贵客去见观主,少女壮起胆子,小声问道:“邵剑仙,梅剑仙,你们认得陆先生吗?”
如今浩然天下的女修,仰慕陆芝之人,不计其数。
这位女子大剑仙,故乡分明是浩然天下,却特立独行,始终将剑气长城视为家乡,并且能够将剑修视为同乡。
战功卓著,性格鲜明,传闻陆芝还长得倾国倾城,更是剑气长城十大巅峰剑仙之一,可以参与传说中的那种城头议事……
如今浩然天下的修士,都道听途说了好些剑气长城的事情,因为有太多人喜欢说,有更多人喜欢听,便有了“一顿酒说不完万年事”的说法。
对于这位青梅观少女修士而言,更多兴趣和心思,还是在陆芝身上。
当然还有那个据说与末代隐官是一对神仙眷侣的宁姚啊。
邵云岩微笑道:“如今我们宗门人不多,当然认得陆先生。”
酡颜夫人伸手揉了揉身边少女的脸颊,笑道:“独独仰慕咱们陆先生,小妮子真是好眼光。”
少女有些脸红。
一座青梅观的众多枯败梅树,枯木逢春一般,霎时间开出无数新枝。
酡颜夫人以心声道:“折损我足足三百年道行!”
邵云岩微笑道:“自己跟隐官大人说去。”
酡颜夫人立即心虚改口道:“至少两百年。”
“我说了又不作数,以隐官大人的脾气,肯定会来这边查验一番。”
“一百二十年,少一年我跟你姓!”
“虚报为一百五十年,我看问题不大。”
“邵云岩,你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吧?”
“我们毕竟是同门,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莫要诓我!我会当真的!”
“算了,与你交底好了,其实本就是隐官大人的意思,允许你虚报个两三成。”
“……”
————
宝瓶洲中部齐渡水域,叠云岭,山神祠庙。
刹那之间,水雾升腾,弥漫整座祠庙。
今天山神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只见那女子覆面具,身材修长,腰间悬佩一把长剑,坠有金黄剑穗。
一身浓郁至极的水运气息,如果不是对方刻意压制了水神气象。
窦淹这尊品秩不高的小小山神,恐怕就是如凡俗溺水一般的窒息感觉了。
窦淹认出对方身份,不敢怠慢,立即从神像金身走出,还要急匆匆换上一身许久没穿的山神官袍,免得失礼。
方才定睛一看,对方悬佩长剑之外,还有一块大骊礼部的制式腰牌,是那天水赵氏家主的字体。
齐渡长春侯,杨花。
山神金身落地后,作揖行礼,“叠云岭窦淹,拜见齐渡长春侯,上官大驾光临,小神有失远迎。”
杨花漠然点头,瞥了眼神像脚下那张长条桌案上的香炉,看来凭叠云岭的自身山运,似乎不太可能孕育出香火小人了。
只是叠云岭龙脉与山根的稳固程度,倒是让杨花有些意外,竟然不逊色昔年一座小国五岳的坚韧程度。
如果说一座宗门的底蕴,看那开峰地仙的数量,那么如杨花这类大渎公侯的“庭院深深深几许”,就得看辖境内山水祠庙的数量了,而每座山水祠庙有无香火小人,就是一道最直观的“门槛”,跨过去了,就能反哺金身,更快提升品秩,跨不过去,就是年复一年“靠天吃饭”,故而香火小人的重要程度,类似修士结金丹。
窦淹到底还是忧心好友岑文倩的处境,这位山神就舍了那些拐弯抹角的官场话术,打算硬着头皮也要与单刀直入,与长春侯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杨花今天真是亲自问罪跳波河而来,窦淹与叠云岭也好为岑河伯分担几分,便小心翼翼问道:“侯君莅临寒舍,可是因为岑文倩那边的改河为湖一事?”
实在是由不得窦淹不心虚,不通过大骊朝廷和齐渡侯府的许可,就敢擅自造湖,是山水大忌,碰到一个不好说话的上官,能不能保住金身和祠庙都难说。
杨花置若罔闻,率先跨出祠庙门槛,走向一处建造在崖畔的竹制观景亭,小凉亭悬“叠翠排云”匾额,与楹联一样,都是跳波河水伯岑文倩的手笔,覆面具不见真容的女子大渎侯君,步入凉亭后,一手负后,一手按住剑柄,眺望那条已经因为改道而彻底干涸的跳波河,不远处就是一座与叠云岭山脉接壤的崭新湖泊,水气清灵,原本跳波河诸多水族,都没有被岑文倩以水法牵引进入大湖,看来这个岑河伯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
这次大渎改道,事关重大,牵扯广泛,光是需要背井离乡的百姓,就多达百万人。故而大骊京城和陪都共同抽调了礼、工和户三部总计五位侍郎大人,专门筹建了一个大渎改道临时衙门,联手督办此事,中岳与长春淋漓一山两府负责协同,只说此地,就废弃了跳波河在内的六条江河支流。
除了岑文倩运道好,因祸得福,得了一座从天而降的湖泊,无需迁徙别地,其余五条支流的水神、河伯河婆,都只能老老实实按照大骊既定方案,不得不舍弃原先的祠庙水府,必须更换金身位置,或平调至别处高位水神的府邸,担任水府官吏,或降低金玉谱牒,担任新河神灵,而那份搬徙金身的损耗,大骊朝廷只能给出一定数量的金精铜钱,至多弥补金身七八成,其余的,就只能通过当地的百姓香火去补窟窿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种类似需要“水神跋山、山神涉水”的迁徙,虽然让山水神灵伤筋动骨,却不会伤及神祇大道根本。
窦淹一路战战兢兢跟在杨花后边,心里便愈发打鼓,看她架势,真是与岑文倩兴师问罪来了?
官场嘛,不管山上山下,遇到了个新上司,都喜欢刨根问底,问个根脚来历。
比如富贵子弟,就问郡望姓氏。如果是贫寒出身,就问授业恩师,科举座师、房师又是哪位,尤其是要问老丈人是谁。
窦淹不是那个死脑筋的好友邻居岑文倩,无论是生前做人做官,还是死后转为庇护一方的英灵神祇,显然都要更活络些,山水官场上积攒下来的香火情也更多,小道消息就要更灵通,所以早早听说了这位长春侯君一箩筐的传闻事迹,来头很大,靠山更大,堪称是个手眼通天的,当之无愧的朝中有人!
大骊京畿之地,一众大小仙府的执牛耳者,好像就叫长春宫,其中某位老祖师,还是大骊宋氏龙兴之地的守陵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