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实连许多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都不太清楚此事内幕,蒲禾问剑之人,不是大剑仙米祜,而是那个出了名的“花拳绣腿破飞剑”的……米裕。
不然蒲禾一个玉璞境剑修,问剑输给米祜,输给一位堂堂仙人境的巅峰剑修候补,有什么可丢人的,蒲禾哪里会难以释怀,在剑气长城那边练剑百多年?以米祜的作风,本就高出对方一境,根本不会答应这种胜负毫无悬念的问剑,更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玉璞,什么待在剑气长城百年。
蒲禾私底下抱怨不已,干你娘的狗日的,骗老子在剑气长城这边,就数米裕这个玉璞境最废物,说他从元婴闭关破境跻身玉璞,太坎坷,跌跌撞撞,耗费光阴无数年,在剑气长城就是个天大笑话,所以你去与米裕问剑,十拿九稳。
等到一场问剑落幕,蒲禾被米裕砍了个半死,被背去了孙巨源府上,在那边躺床上养伤,那个狗日的,还有脸拎酒来问候,长吁短叹,伤心不已。蒲禾当时就问他怎么回事,说好的十拿九稳?!
结果阿良一脸无辜,反过来倒打一耙,我是说了十拿九稳,可那是说你输啊,没有说你赢得十拿九稳啊。蒲老兄,你误会了啊。剑气长城的废物玉璞,搁你家乡那个金甲洲,那也是注定同境无敌的剑修啊。
最后阿良一拍脑袋,后知后觉记起一事,顺便与蒲禾提了嘴,说米裕那家伙,早年在金丹、元婴这地仙两境之时,出剑很凶残的,凭本事赢得了一个“米拦腰”的绰号,为啥?喜欢一剑砍去,将妖族拦腰斩断嘛。
靠着那场只有上五境才有资格押注的坐庄,阿良赢了不少酒水钱。因为阿良帮着蒲禾扬名,说这家伙,剑术厉害啊,是那金甲洲不世出的剑道天才,资质太好了,打遍一洲无敌手,板上钉钉的大剑仙,打个米祜,都有一战之力。问剑米裕?大材小用了。
一百年啊。整整百年光阴,蒲禾就得按照与米裕的赌约,交待在剑气长城了。
蒲禾有一点好,愿赌服输不怨人。只埋怨自己剑术太稀烂。
一开始,其实挺让人绝望的,剑气长城比起流霞洲,比鸟不拉屎好不到哪里去了,只是后来出剑多了,也就习惯了剑气长城的氛围。
久而久之,很多熟悉的老人先走一步,很多酒桌上不那么熟悉的年轻面孔,也匆匆而走,好像剑气长城,反而成了熟悉的家乡,遥远的浩然故乡反而渐渐陌生几分。
至于后来米裕在城头那边,被崔东山拐到沟里去,面对左右的近身“问剑”,毫无还手之力,米裕连那出剑还手的念头都没有。
不是米裕太弱,而是左右太强。
毕竟连那候补第一人的大剑仙岳青,其实根本不想跟左右打一架,还不是被左右一剑劈出城头,强行问剑一场?
回了家乡,于樾专程找到了蒲禾,问了那次问剑。
蒲禾只说那米祜剑术凑合吧。
跌境老人最后还没头没脑补了一番言语,说那米祜的弟弟,一个叫米裕的玉璞境剑修,其实剑术不差,没外界传闻那般不堪。这家伙是避暑行宫的隐官剑修一脉,我呢,与隐官大人是好兄弟,所以米裕见着自己,照理说就要低个辈分,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俩认识认识……
于樾听说过米裕,却不是因为米裕的“剑术不差”,而是这位英俊剑仙的风流债无数。
于樾有些猜测,只是但是给蒲禾一句没卵一个废物,骂了个狗血淋头,完全插不上话,于樾就没敢多问。
蒲老儿在流霞洲,实在是积威不小。
于樾也怵。
就在于樾忍不住要出剑之时。
天上落下两个身形,一个年轻儒士,手持行山杖,身边跟着个黄衣老者的扈从。
李槐和嫩道人,站在李宝瓶身边。
李槐一脸茫然道:“宝瓶,嘛呢?”
李宝瓶没好气道:“人来了,眼睛没带来?”
李槐早就习惯了,只当没听见,继续问道:“现在咋个说法,要不要我出马?”
李宝瓶摇摇头,“小师叔不用帮忙。”
李槐冷笑道:“陈平安不用帮忙,是我不出手的理由吗?”
李宝瓶转过头。
李槐立即改口道:“当然是!”
惹谁也别惹李宝瓶嘛。
李槐一边用聚音成线与这位旧盟主言语,一边以心声与身边嫩道人说道:“咱们如果联手,打不打得过那位……不知道啥境界啥名字的看上去很厉害的白衣服的谁?”
嫩道人痛心疾首道:“公子,你可以随便侮辱我,但是我不许公子侮辱自己啊!”
李槐一头雾水,“怎么讲?”
嫩道人斩钉截铁道:“我作为公子的贴身扈从,打个仙人,吃饭一样!公子先前问话,伤人了。”
这条飞升境突然改口道:“不伤人,是伤阿良。”
李槐不计较嫩道人占阿良的便宜,愣了愣,咽了口唾沫,“仙人?”
嫩道人有些难为情,“那厮境界是低了点。”
李槐试探性问道:“那就干他?事先说好,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别逞强。”
嫩道人眼神炙热,搓手道:“公子,都是大老爷们,这话问得多余了。”
他娘的李大爷发话,那老子就是有老瞎子罩着了,别说那个花里胡哨给隐官挠痒痒的仙人,鸳鸯渚那边一大堆,一起上都行。
就在此时,陈平安心声传来,与三人笑道:“你们不用出手。”
嫩道人怒道:“陈平安,你算老几?”
李槐也怒道:“啥玩意儿?”
嫩道人悻悻然闭嘴。
水面之上,陈平安微笑道出二字。
“花开。”
吴霜降能学万事万物,陈平安也会。
数百位青衫客,如骤然花开四散。
就像一朵青色莲花开在天地间。
那一幕确实美景。
河面上,位于中心处的一袭青衫则消逝不见,来到仙人云杪的真身的身后,双手拧住那颗脖子,轻轻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