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斜眼这头看似顽劣的化外天魔,缓缓道:“那头狐魅的哀婉故事,实在没什么新意。若是写书卖文,很难挣着钱。”
游历四方,见过那狐仙撞钟,女鬼挠门,一个扰人,一个吓人。
也见过雀在枝头听佛法,老鬼披蓑骑狐,唱《盘山儿》。
白发童子哦了一声,“没事,我再改改。”
然后故作恍然,“忘了她的下场,也无甚新意。”
陈平安突然说道:“我猜出你们的根脚了。”
仰头望去,似乎是在看着另外一座天下的那座白玉京。
白发童子叹了口气,“加上西方佛国的镇压之物,算不算另类的一气化三清?”
陈平安却转移话题,自顾自笑了起来,“落魄文人,无非是做幕、教书和卖文三事。”
当剑气长城历史上的最后一任隐官,在街头巷尾说那山水故事,卖印章、扇面,三事凑齐了,可惜都没能挣钱。
白发童子无精打采。
陈平安拔地而起,一袭青衫,直直冲入云霄,然后御风而游云海中,双袖猎猎作响。
其实如今御剑之外,勉强御风亦可,但是只能靠一口纯粹真气支撑,并且消耗极快。
分别祭出初一、十五,松针、咳雷四把飞剑,悬停各处。
在云海之上,纵身一跃,每次刚好踩在飞剑之上,就这样四处飘荡。
白发童子看得直打哈欠。
陈平安收起了四把飞剑,一个后仰倒去,笔直坠向大地。
犹有闲情逸致,瞥了眼远处的那条纤细溪涧。
水在天耶?天在水耶?
陈平安就那么直不隆冬以脑袋撞入地面。
在云海之上的白发童子心神微动,有些讶异,蓦然抬头,只觉得天地变色。
片刻之后,这头化外天魔站起身,气势浑然一变,得了陈清都的“法旨”,终于展露出一头飞升境化外天魔该有的气象。
从云海之中掬起一捧水,挥袖云入袖,摔向天幕,便有了一轮明月悬空,故而手心之上,掬水月在手。
一掌拍碎水中月。
天地又变。
白发童子已经身形消逝。
刹那之间,云海滚滚,然后好似被人随手搅出一个巨大窟窿,隐约之间,可见一位身形模糊的云上仙人,正在俯瞰大地,大笑道:“小小儒士,不自量力。本座陪你玩玩?”
然后又有金身巨人缓缓伸出一拳,嗤笑道:“可敢接下一拳?”
陈平安早已站在大地之上,仰头望去。
狠狠吐了口唾沫,双手卷起袖管,却又重新摊平。
一位白衣年轻人,出窍远游,与青衫年轻人并肩而立后,感慨道:“久在樊笼里,委实不痛快。”
陈平安微笑道:“说人话。”
白衣阴神大袖飘摇,十分逍遥,眼神炙热,大笑道:“干他娘啊!让他们给老子磕头!”
很好。
这就对了。
不愧是我陈平安!
大地轰然震颤。
一袭青衫直去云海。
武夫以拳问天。
随后白衣阴神扶摇直上,大地皆是我之天地,无数飞剑,一起去往云海。
剑客问剑云上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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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长城以北,剑气长城以南。
皆有一道道武运疯狂流窜,遮天蔽日,好像在寻找那个不知所踪的拳在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