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飞剑掠回,给了一份粗略档案,密信末尾的措辞,不算委婉,要她休要有非分之想,山崖书院子弟,又是李家元婴的嫡孙女,别去招惹,如今清风城已是宗门候补,不可节外生枝。这让妇人心生不喜,手指上带了一副极长义甲的女子,将那封密信一点一点撕碎,虽然心中不甘,她仍是不敢违逆清风城的决定,只得慵懒趴回桌子。
那桃芽在狐国一处瀑布旁边结茅修行,魏本源所谓的机缘,是桃芽无心路过瀑布,竟然有一条七彩宝光的绸缎飘荡在水面,很快就有一头金丹狐仙急急飞掠而至,要与桃芽抢夺机缘,不料被那条绸缎打得皮开肉绽,差点就要被困缚脚腕拽入深潭,等到那失魂落魄的狐仙仓皇逃离,绸缎又浮在水面,晃晃悠悠靠岸,被桃芽捡取起来,仿佛自行认主,成了这位桃叶巷魏氏婢女的一条彩色腰带,不但如此,在它的牵引之下,桃芽还在一处深山捡了一根不起眼的干枯桃枝,炼化之后,又是件深藏不露的法宝。
一夜之间,桃芽就成为了狐国数百年以来的最大幸运儿。
狐国境内,不许御风远游,也不许乘坐渡船,只能徒步,所幸狐国入口有三处,魏本源拣选了一处距离桃芽丫头最近的大门,所以雇了一辆马车,然后给瓶妮子租借了一匹骏马,一个自己当马夫驾车,一个挎刀骑马,一路上顺便赏景,走走停停,也不显得行程枯燥。
到了半山腰瀑布那边,已经出落得十分水灵的桃芽,当她见着了如今的李宝瓶,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结果三人饮茶之后,李宝瓶就叙旧完毕,起身告辞离去,说要北归,去一趟大骊京城找个朋友,至于先前留在山坳溪畔的那匹马,放养便是,陪她一路走过千山万水,也该歇歇了。
魏本源哭笑不得,桃芽也措手不及。
魏本源问道:“换乘山脚那匹马?”
李宝瓶一拍脑袋,笑道:“忘了与魏爷爷说,我如今也是练气士了,境界不高,但是可以御风。”
李宝瓶又补了一句道:“御剑也可,一般情况不太喜欢,天上风大,一说话就腮帮疼。”
老人与桃芽面面相觑。
李宝瓶想了想,不愿藏掖,“我有些纸张,上边的文字与我亲近,可以勉强变作一艘符舟。只是茅先生希望我不要轻易拿出来。”
魏本源无奈问道:“还有吗?”
李宝瓶摇头道:“没了,只是跟朋友学了些拳脚把式,又不是御风境的纯粹武夫,无法单凭体魄,提气远游。”
魏本源起身道:“那就让桃芽送你离开狐国,不然魏爷爷实在不放心。”
桃芽的境界,兴许暂时还不如老人,但是桃芽两件本命物,太过玄妙,攻守兼备,已经完全可以视为一位金丹修士的修为了。
李宝瓶笑道:“算了,不耽误桃芽姐姐修行。”
她朝桃芽姐姐眨了眨眼睛。
桃芽心领神会,俏脸微红,更是疑惑,小宝瓶是怎么看出自己有了心仪男子?
若是没那心仪男子,一个结茅修行的独居女子,淡抹胭脂做什么?
至于老人,要是桃芽的修行事,自会无比上心,至于这类细节,哪里会在意。
李宝瓶道别离去。
从南到北,跋山涉水,穿过狐国,半路上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穿着红棉袄的年轻女子站在一条山崖栈道旁,伸手呵气。
女子腰间狭刀与养剑葫,与大雪相宜。
所以在那一刻,仿佛整座天地间就只有两种颜色,皎皎雪色,女子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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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藕福地南苑国京城。
一位少女站起身,去往院子,拉开拳架,然后对那个托腮帮蹲栏杆上的小姑娘说道:“小米粒,我要出拳了,你去状元巷那边逛荡,顺便买些瓜子。”
黑衣小姑娘有些不情愿,“我就瞅瞅,不吭声嘞,兜里瓜子还有些的。”
其实还是职责所在,落魄山右护法,还兼任分舵副舵主,这种时候怎么可以不帮着裴钱护阵?
少女瞪眼道:“我这一拳递出,没轻没重的,还了得?!武运可不长眼睛,哗啦啦就凑过来,跟天上下刀子似的,今晚吃多大一盆酸菜鱼?”
周米粒赶紧起身跳下栏杆,拿了小扁担和行山杖,跑出去老远,突然停步转头问道:“买几斤瓜子?!听暖树姐姐说,买多就便宜,买少不打折。”
裴钱无奈道:“随你了。”
周米粒皱着眉头,高高举起小扁担,“那就小扁担一头挑一麻袋?”
小姑娘觉得自己已经机灵得无法无天了。
裴钱点点头,事实上她已经无法言语。
周米粒看了眼裴钱,晓得轻重,立即脚尖一点,直接跃出院墙。
在小米粒离开之后。
裴钱一步踏出,重重一跺地,几乎整座南苑国京城都随之一震,能有此异象,自然不是一位五境武夫,能够一脚踩出的动静,更多是拳意,牵动山根水运,连那南苑国的龙脉都没放过。
裴钱双臂一个绞拧姿势,拳招极怪,略作停顿,一拳轻轻递出神人擂鼓式。
片刻之后,裴钱整个人既像是人随拳走,被拳意牵扯,又像是拳出由心,就是要去最高处递最后一拳才罢休,少女竟是身形瞬间拔高,一步凌空踩踏,随后步步往天幕飞奔而去,身形快若奔雷,最后来莲藕福地天幕处,好像是那大日悬空之所,裴钱终于递出最后一拳。
一拳过后。
少女脚下一处大日照耀下的广袤金色云海,轰然四散。
莲藕福地几乎所有踏上修行之路、并且率先跻身中五境的那一小撮练气士,都下意识抬头望向天幕某处。
再有那些这座新福地应运而生的英灵、鬼魅精怪,也都不约而同,茫然望天。
与此同时,大骊武庙,宝瓶一洲武庙,浩然天下其余八洲的一些大武庙,皆有感应。
八道武运疯狂涌向宝瓶洲,最终与宝瓶洲那股武运聚拢合一,撞入落魄山那把被山君魏檗握着的桐叶伞。
大骊各大武庙,尤其是距离落魄山最近的神仙坟那座武庙,金身神灵主动现身,朝落魄山那边弯腰抱拳。
魏檗一身雪白长袍猎猎作响,竭力稳住身形,双脚扎根大地,竟是直接运转了山河神通,将自己与整个披云山牵连在一起,先前还想着帮着遮掩气象,这会儿还遮掩个屁,光是站稳身形握住桐叶伞,就已经让魏檗十分吃力,这位一洲大山君先前还不明白为何朱敛要自己手持桐叶洲,这会儿魏檗又气又笑道:“朱敛!我干你大爷!”
不管连开数场夜游宴的魏山君,名声如何,只说神仙风度,那真是绝佳,不知多少女子神祇、仙子,见之便倾心。
至于那个落魄山的老管事,还是算了吧,容貌见过就忘,至多记得个身份。
朱敛站在竹楼那边的崖畔,笑眯眯双手负后,天地间武运汹涌,浩浩荡荡直扑落魄山,朱敛哪怕有拳意护身,一袭长衫依旧被细密如无数飞剑的浩然武运,给搅得破碎不堪,久而久之,朱敛脸上那张遮覆多年的面皮也随之点点剥落,最终露出真容。
朱敛伸出双指,捻住鬓角一缕发丝,眯眼而笑。
年轻朱敛,这般容颜,可醉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