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哑然,脸上愈发愤恨,心中戚戚然,许多到了嘴边的千万言语,仿佛都被她咬牙切齿得粉身碎骨了,再说不得一字半句也。
喜欢上谁,并且是那个用情更深之人,然后不被喜欢,仿佛此生此世便再无胜算了。
米裕不再言语,神色黯然,看了眼她,便视线偏移几分,好似只以眼角余光看她,可以看她,又不敢看她。
春幡斋中堂那边。
有个年轻人斜靠门口,腰间悬挂一枚古老玉牌。
屋内晏溟和纳兰彩焕已经落座,两人都没能坐在四仙桌旁的主位上。不但如此,两位元婴剑修的位置,还比较靠后。
纳兰彩焕心中有些别扭,晏溟倒是无所谓。
先前她被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伙坑了一次,纳兰彩焕事后与纳兰烧苇禀报细节一事,结果给自家老祖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半天。纳兰彩焕一气之下,就要全盘推翻事先双方谈妥的事情,不曾想老祖反而让她算了,聊了什么,就如何去做。
春幡斋的主人,剑仙邵云岩就站在门外那个年轻人身旁。
半点不介意是不是被鸠占鹊巢了。
初次相逢的两人,正在闲聊那北俱芦洲的刘景龙与水经山仙子卢穗,聊得十分投缘。
邵云岩说那刘景龙大道可期,将来有希望成为北俱芦洲第一位飞升境剑仙。
年轻人便说那卢仙子温婉动人,善解人意,与刘景龙是天作之合的神仙美眷,顺便夸了几句卢仙子的传道恩师。
邵云岩不在乎言语之人的真心与否,在此数百年,哪怕是些客套话,听上一听,也是好的。
倒悬山这场鹅毛大雪,半点不顷刻花了。
佳人与大雪,自古是绝配。
又闲聊过了那串葫芦藤与黄粱福地的美酒,邵云岩问道:“是不是可以喊他们过来了?”
年轻人笑道:“不着急,不能让剑仙们白白走一遭倒悬山,让那些摸惯了神仙钱的同道中人,再与我一般,多感受几分剑仙风采。”
邵云岩点头道:“早该如此了。”
先前闲聊言语不少的年轻人,在此事上保持了沉默,只是双手笼袖,手指在袖中轻轻对敲,望向那场大雪。
若是一颗颗雪花钱便好了。
邵云岩也跟着仰头望去,少有的心静时分。
去年旧梦,梦见在我傍,忽觉在异乡。
今年新梦,忽到水经旧山头,见她依旧笑如花。
年轻人突然说道:“邵剑仙,今夜此事过后,你早年答应剑气长城的那件事,我们打个商量,可以改一改。事情还是那么个事情,但是结局可以不一样。三方谁都不会为难。”
邵云岩皱眉问道:“你说了算?”
年轻人笑道:“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邵云岩如释重负。
原本早已打定主意死在倒悬山的剑仙,后退几步,向那年轻人抱拳致谢。
年轻人坦然受之,不过伸手出袖,抱拳还了一礼。
只要不涉及生死,便无事一身轻了的邵云岩,便投桃报李道:“生意一事,可以算上春幡斋一份。”
年轻人立即伸手搭住邵云岩的手臂,“仗义,果然剑仙风采,这场雪没白看,苦等邵剑仙这句话久矣。”
邵云岩有些措手不及。
估摸着那群商贾,今夜要遭殃倒大霉了。
因为除了待客的,又多出了两位联袂赏景归来的剑仙,孙巨源和高魁。
除此之外。
剑气长城剑仙米裕。
中土神洲邵元王朝苦夏。
南婆娑洲元青蜀,西北流霞洲蒲禾,西金甲洲宋娉,西南扶摇洲谢稚,皑皑洲女子剑仙谢松花,北俱芦洲浮萍剑湖郦采。
宝瓶洲魏晋。
一大拨剑气长城本土剑仙和外乡剑仙,就这么突然离开了剑气长城,齐聚倒悬山。
这是剑气长城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
邵云岩告辞一声,率先进了屋子,在自己那张椅子上落座,反正也没几步路,因为最靠近中堂大门这边。
今夜造访倒悬山的剑仙当中,没有桐叶洲人氏。
因为桐叶洲是唯独没有跨洲渡船的一个大洲,刚好也无剑仙在剑气长城练剑。
也算两相宜了。
但是那个与大天君点头致意的男子,如今剑气内敛至极,与一位独自游历剑气长城的桐叶洲中五境剑修,一起悄然离开了倒悬山,去往桐叶洲如今最为落魄的桐叶宗,只是这一次不是问剑,而是帮忙出剑,既是帮桐叶洲,更是帮浩然天下,若非如此,他岂会愿意离开剑气长城,反而让小师弟独自留下。
读书人最怕大义。
左右从来只认为自己是山下的读书人,不是什么山上的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