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座小天地之内,一身鲜血淋漓的陈平安依旧出拳不停,以神人擂鼓式攻打小天地屏障一处。
拳是白骨。
每次出拳收拳间隙,飞剑初一便在落拳处补上一剑。
那把置身于第三座小天地的飞剑十五,骤然间拨转剑尖,好像是要与飞剑初一,以剑尖对剑尖。
两剑相抵,天地屏障出现了一丝缝隙。
一袭青衫最后一拳神人擂鼓式,以手臂断折的代价,拳开天地,在无比绚烂的光彩琉璃光景中,一线直奔,冲向蛮荒天下最为天之骄子的那个存在,离真。
只是从破开一座小天地,便要投身于下一座小天地,本该身形阻滞,又身负重伤,比原先奔走速度应该要慢上一线才符合情理。
但是一身巅峰拳意流淌如瀑布倾泻,竟是如高高神灵降临在身,使得陈平安奔走快若雷,瞬间长掠十数里,金色拳意与那离真本命飞剑营造出来的月光流水,相互碰撞,直接将后者炸开。
宁姚在城头上,眼神熠熠光彩,视线所及,是那依旧青衫却无白玉簪子的纯粹武夫陈平安,强忍住不去看那天地接壤的雷池天劫处。
离真不再虚握拳头,一手轻轻握拳,整条手臂都开始血肉分离,白骨粉碎。
没想到还是需要用到这一手仙兵符箓的惨烈地步。
离真整条手臂都已经消失,脸色也有些惨白,但是原本握拳处,出现了一道古意苍苍的远古符箓,悬在空中。
只见那一条手臂颓然下垂的年轻人,左手抖袖,出现了一件金色长袍,继续奔走,但是与此同时,长袍自行穿戴在身。
下一刻,大地之上,出现了一座三峰连绵起伏的山脉。
再也不见那位从青衫换成金色长袍的年轻人。
一条金色长线从剑气长城高空掠过。
越过了那座三山大岳。
将那本命剑月光与光阴流水共同打造出来的小天地,一剑劈开,直落离真头顶。
离真丢了手中那枚剑丸,瞬间融入身旁剑仙观照的眉心处。
剑仙观照缥缈身形,瞬间剑光溅射,身高数十丈,手持长剑拦阻那把金色长剑。
离真七窍流血,心中大恨。
好死不死,也要拖自己下水!
本该只有宁姚,才有资格让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为了驾驭那仙兵符箓,需要他离真折损一魂一魄!而那剑丸,融入观照剑心之后。
离真的初衷,就是要干脆舍了这个相当于两件仙兵价值的观照,配合三山符箓,去与那宁姚换命的!
不然此后只要自己之剑心,稍有抵触“观照”,就意味着这辈子都无法真正驾驭一位手持仙兵、本身更是一件仙兵的傀儡观照,完全就是鸡肋,更有损他离真这一世的道心。什么与陈清都并肩作战、至死都不学那龙君的观照,什么剑气长城的最老刑徒,就该死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离真猛然间转头望向那天地接壤相撞后的高空,瞪大眼睛直直望去。
是一支缓缓下坠的白玉簪子。
的的确确再无那白衣阴神。
头顶上空,来时一线轨迹始终金光凝聚不散的那把仙兵剑仙,与观照手中长剑碰撞在一起。
除了离真所站之处,四周大地瞬间沉陷数十丈。
在那白玉簪子与离真之间,凑巧悬停静止了两把从头到尾做样子的飞剑,松针,咳雷。
刚好是一条直线。
白玉簪子下坠途中,出现了一位陈平安。
一瞬间,陈平安就踩在了飞剑松针之上,下一刻,又站在了咳雷之上。
在成为御风境武夫之前,当有剑遁逃命之法。
所以崔东山,齐景龙,再加上纳兰夜行,一起为陈平安研究出了这一门秘术。
先将松针、咳雷两把飞剑炼化为类似“符箓”的存在,从而能够以松针、咳雷作为类似光阴长河当中的锚点,帮助陈平安转瞬间就可以撤出战场百余里、甚至会是数百里。
可是到最后,对于陈平安这种纯粹武夫而言,逃命之法,依旧应当用来搏命杀人才对!
陈平安的真身其实一直就与阴神融为一体,只是让那对手觉得自己阴神出窍远游、撤离雷池而已。
有意在云海天劫、大地雷池当中被那十八芥子剑仙重创“阴神”,只在最后一瞬间,真身与阴神才一起藏入阴神头别的玉簪当中。
不然早早躲入其中,兴许一线之间,那根暂时无主的白玉簪子就要落入对手之手。
至于初一十五、松针咳雷,总计四把飞剑,都留给了阳神身外身的纯粹武夫陈平安,还有那件仙兵品秩的法袍金醴。
两者皆是只求不死,就足够了。
只在几个念头流转的转瞬之间,不谈境界与剑术,只说思虑之多,任你是城头剑仙,也不如我陈平安。
为的就是这一刻出剑。
离真抬头望去,神色复杂,手段尽出,还能如何,那个最坏的结果,那个意外相累加的万一,好像真的来了。
陈平安伸手一抓,默念一字。
一剑劈斩而下,直接将那离真的身躯当场一斩为二。
离真只是稍稍偏转脑袋。
所以总算保全了一颗完整的头颅。
手中长剑只是一份模仿而来的剑意凝聚而成,真当陈平安在城头之上,被左右教剑一次次,是陈平安虚度光阴不成。